天罗地网,四面埋伏。二十万匈奴将他们重重包围,水泄不通。
乌云蔽日,暴雨倾盆。刀戈相见,厮杀围剿,暗夜中,无数箭矢破空而来,飞鹰军浴血奋战,以无畏身躯固守一身傲骨。
鼓声震耳,钟鸣辽远,长剑染血,战袍撕裂,整个世界一片昏天黑地。
李维与莫琛共乘一匹战马,勒着马缰,翻身仰侧着身体杀敌,所过之处,溅起层层血浪
仅余的飞鹰军将士驭着烈马,以身作挡,冒死杀出一条血路,欲从旁侧强行突围
然而数不尽的匈奴包围过来,眼见突围口越缩越小,李维突的松开马缰,从马上跌落,横起长剑,以血肉之躯拦住阻击过来的匈奴
莫琛大骇,慌张之中欲勒马回身,身下的战马却被一道飞刀射中,痛苦嘶吼,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莫琛惊骇回头,却见李维于密密麻麻的匈奴刀剑中冲他扬起笑容,暴雨雷鸣间,他仿佛开口说了些什么,莫琛却已然听不清,只能依稀通过口型辩出四字。
他说,“将军,保重。”
烈马仍在疾驰,莫琛却仿佛失了神智。大脑一片嗡鸣,胸口闷痛,喉间但觉腥甜,一口鲜血猛的喷出,双手颤抖,终是压制不住的嘶吼起来,“李维!!”
脸上已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莫琛双目赤红,眼见已至皋狼地界,忽的冒出大批匈奴士兵,数千弓箭手蓄势待发,领兵之人正是谷蠡王。
他于马上与莫琛遥遥相对,剑锋所指,即是阻拦。待莫琛率着飞鹰军距他数米处停下,谷蠡王方才缓缓开口,“我奉单于之命,驻守皋狼地界,飞鹰军夜间突袭,强闯皋狼,未能阻拦,已是失职。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离开此处.”
莫琛面上再不起一丝波澜,平静到令人心惊,只缓缓持过长剑,整暇以待。谷蠡王眸光复杂,抬手示意,数千弓箭手拉弓待发,谷蠡王望着他,眼中是悲悯,亦是敬佩。
“莫琛,你虽为敌将,却是我此生最为钦佩之人,有幸与你作这最后一战,不甚荣幸”
莫琛眼中淡漠无波,沉默自持。
谷蠡王缓缓闭眼,挥手示意,万千箭矢齐发,铺天盖地而来。
莫琛与剩余的飞鹰军持剑格挡寒光箭矢。躲闪不及,便翻身下马,侧滚躲避。战马纷纷中箭倒地,嘶吼哀鸣,血色缓缓融入雨中。
身后传来万千马蹄声,追兵已然临近。
莫琛满身血痕,面目狼狈而平静
忽然之间,整个战场一片寂静,所有士兵于刹那间静止不动,或是举着砍刀,或是面目狰狞,此刻皆维持着一个姿势,连坠落的雨滴都滞于空中,如同凝固一般。
时间静止,凝结时空。
有人一身红衣,踏雨而来,落于他面前,满眼焦灼心疼,“小道士,跟我走吧”
莫琛惊愕的望着来人,许久未能回神
墨染裳拉过他,满脸焦灼的察看他的伤势,待看到他满身血痕时,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抬眸看着他,话音隐带哽咽
“小道士,我来晚了,我带你走...”
那日与他置气,赌气离开,返回魔界不过一炷香,终是放心不下,匆匆赶回。
却未料到,再见,已是这般境地.
一时间,悔恨,心痛,愧疚齐齐涌上心头,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
闻得此言,莫琛仿佛才从遥远的思绪中回神
低头看到她眼里悲痛的光,只觉心如刀割。
若此生注定辜负,何必再徒留遗憾
他轻轻拂开她的手,平淡道,“离姑娘,此处凶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你尽快离开”
墨染裳仰面望他,眼眶逐渐湿润,却愈发固执,不顾他的推拒,紧紧牵住他的手
“你休想再推开我!你答应过我的,战乱结束,要和我浪迹天涯,你怎么能失约!”
黑夜一片寂静,漫长的对峙中,墨染裳忽的垂头低泣,不是因他漠然的推拒,而是她心中已然清楚,今日,绝不可能带走他
莫琛喉咙滚动,瞳光破碎沉痛,她的声声哭泣如刀割心脏,剧烈撕扯,疼的难以喘息,铺天盖地的绝望悲伤,险些将他溺毙
许久后,终是再难抑制,他缓缓伸出手,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泪水灼烫,滴滴落在心头
他缓缓开口,音线沙哑,“西夏军营距离此处不过数里,你若能传信于帝王,请他派大军支援,想必会有转机.”
墨染裳猛的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满是期冀,“真的吗?”
莫琛轻拂过她的发丝,淡笑,眼里滑过不易察觉的哀伤。“真的...不过你要快些”
墨染裳闻言立即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等我!”
莫琛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好”
墨染裳恋恋不舍的将脸贴在他掌中,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莫琛身形微僵,片刻后,修长的手指微动,轻抚过她如玉的脸庞,缱绻缠绵般温柔,带着极为浓重的不舍与伤感.
墨染裳深吸一口气,缓缓放开他的手,扬起笑容,“我现在就去,你一定要等我”
莫琛看着她,绽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意,如同往昔般,对她温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