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出关的日子,学校离我家不远,步行就可以到达,我特意起了个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背上久违的书包,迫不及待地出门,外面的空气真清新,外面的人们真陌生,这些年兜兜转转终于回到原地,不过前方的荆棘依然令人望而生畏,我从初二跳到了高一,又从高一跳到了高三,六年的中学被我这揠苗助长为三年,却并不是因为我成绩拔尖,而是在瞎搞。正走着,我看到马路斜对面也有一个背着书包向学校方向走去的高个子男生,雪白的皮肤让人不想注意都难,他先我一步到达学校,进了校门我便赶忙到橱窗里查看自己的分班情况,怎么是高三(6)班女班,难道这所学校分男女班吗?于是便到处询问“高三(6)班女班在哪”,问了一路也没人知道,我想这就奇了怪,便跑到了高三(6)班门口冲里面的老师大声询问:“请问这里是女班吗?”
那老师用看怪物的表情打量着我:“哪来的什么女班?是文班吧?”
我立即反应过来,对啊,是文科班啊,只怪橱窗里的海报是用毛笔写的,在连笔的作用下,“文”和“女”傻傻分不清了,我尴尬地笑了笑,慌忙走进教室,而刚才与我对话的老师便是我的班主任。
我环视了班上,来的人并不多,我便挑了一个靠窗的第二排位置,惬意地看向窗外的操场,心想着终于坐进教室了,终于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就像罪犯越狱后去到了世外桃源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棒极了。我看到操场上有一个男生在打篮球,觉得有些眼熟,正当我在脑中搜寻时,一个女声响起:“你好,我叫席璐,你叫什么?”
我看向那人,是一个圆脸的女生,皮肤白皙,眼睛虽小却很有神:“你好,我叫夏竹清。”
“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请多多关照。”她很是真诚地说,让我有些不知应对,有好久没有人跟我这样打招呼了。
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我看这个班上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女生。”她继续与我攀谈起来。
我看了看四周,的确如此,“看来是阳盛阴衰啊。”
“哈哈哈,那可就不好玩了。”她听后笑了起来。“我可以跟你坐一起吗?”
我欣然接受,对这个女生很有好感。她今年参加了高考,只不过考到了专科分,她没去读而是选择了来复读,希望来年能考个本科,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生,是她原来班上的,叫龙芳,被分到了7班,中午时分我们三个一起去食堂吃饭,龙芳是个性格开朗的女生,虽长相一般但很有口才,跟她聊天非常有意思。
“夏竹清,你是哪年的?”龙芳问我。
我愣了一下,“属兔的。”我故意说得与她们同岁,我个子较高,且长相和神态比同龄人成熟,所以很容易蒙混过去。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年龄,我怕被欺负、被当怪物看,其实我知道是自己多虑了,但我依然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她们俩聊着原来学校的趣闻,对她们友好的关系感到由衷的羡慕,如果我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多好啊,我不知道现在跟她们算不算,但至少这份友谊来得太迟了。
“对了,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席璐问我。
这下把我问倒了,我该说什么呢?失学在家?艺校中专?
“外省的一个艺校。”我胡乱说的。
“艺校,你是艺术生?”龙芳有些吃惊。
“是啊。”我小声答道。
“那你是学哪门艺术的?是美术吗?”席璐问。
“不是,我学音乐的。”
“哇,音乐啊!感觉好高级。”龙芳夸张地说。
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皮毛而已。”
“是演奏乐器还是?”
“声乐,就是唱歌。”
“唔,那你唱歌一定很厉害,是麦霸吧?”龙芳笑着问。
“一般般,有空我请你们去k歌。”我慌忙转移话题,不然我怕她还会问出什么我答不好的,以免尴尬。
“好啊,我好久都没去玩了呢。”龙芳说。
我们三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畅聊了整个午休时分,真的很开心,原来我还是可以这样大大方方地交朋友,还是可以笑得很灿烂。正聊着起劲时,我余光看到有一双眼睛直视着我,我奇怪地顺着看过去——孙银榕!顿时我吓得汗毛竖起,就像在逃犯见了警察一样,我赶紧将眼睛闭了闭又睁开,这才看清楚,便舒了口气,原来不是他,只是一个长得有些像他的男生。
“你在看什么?”龙芳问。
“你看那个男生的皮肤怎么那么白?”我答道。
“是哦,我上午就发现了他,他就坐在我们旁边那一组。”席璐说道。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我努力回想着,根本遍寻不到头绪,可能是我上午太专注听课了,这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我怎能不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呢。
“你坐在里面,我坐在外面,所以正好挡住了你的视线啊,而且他是第二节课才进教室的。”席璐解释道。“他确实长得挺帅的,不过太白了,显得有些娘。”
这时那个男生起身,将脚边的篮球拾起走了出去,我突然想起来,他不就是早上在操场打球的那个人吗,之所以眼熟是因为来学校的路上,他就走在我的斜对面啊!说巧不巧,说不巧又挺巧。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这个人,他叫苏默冉,女生对帅哥都有着天然的兴趣,因此席璐和龙芳也经常谈论他,尤其是龙芳,八成是耽美和腐女漫画看多了,总将他和跟他经常在一起的另一个帅哥方聪想像成一对gay。
“我发现苏默冉经常上课时冲我们这边看,而且看好久。”席璐说道。
“是吗?会不会是在看窗外发呆?”我笑着问。
“有可能,感觉他有心事。”席璐猜测着。
到这个班上来读书的,谁没有个心事呢?比如我,旧影和新闻重叠,每每将我拉回过往的岁月,然后兀自伤感,再比如其他人,选择复读定是经历了一番苦痛挣扎,尤其是看到原来的同学一个个都步入大学校园,自己还在困兽之斗,那种心事可想而知。
“像他那个级别的帅哥以前肯定是莺莺燕燕环绕的,现在到了这,一切从零,当然不习惯啦。”龙芳倒是很懂的样子,然后幽幽地说:“他肯定有女朋友,而且女朋友读大学去了,两人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
“龙芳,你都可以去写小说了。”席璐拍了一下她,两人笑作一团,我也跟着笑,显得很合群,心里不自觉地顺着龙芳的话进行延展,他,真的有女朋友吗?
有时事情的发展就是很巧妙,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和席璐被班主任戏剧性地调了座位,而且正好调在苏默冉的前面,我不知怎的脸红心跳起来。
坐在他前面我竟没心思上课,就连我最喜欢的语文课也听得心不在焉,这一切都源于坐在我后面的人一直在管我借东西,一会儿借书、一会儿借橡皮、一会让我帮他捡笔,让我原本就慌乱的内心变得更加动荡了。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我突然感到肚子疼痛不已,我赶忙翻包找纸巾,明明早上带了一包,可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心里暗叫不好,恰巧那天席璐和龙芳请假回原学校办事没来,我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为了不让别人察觉,我只得等教室人都走光了,才敢慢慢起身,果不其然,椅子上一块鲜红,不用想,我雪白的新裙子也必然遭罪了。
这时一包纸巾递了过来,我大吃一惊地抬头——苏默冉!他不是已经放学走了吗?看着我窘迫的样子,他微笑道:“上节课我就看到了,放学看你一直不走就猜到你没带东西,先凑合着用吧。”
我羞得一脸通红接过纸巾:“谢谢。”
他没回话倒是脱下了外套,“借给你。”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人就走出去了,我尴尬地愣在原地,看看他留下的衣服,赶忙回过神将它系在腰间,好遮挡白色裙摆的羞涩,回到家赶紧换下衣服丢进洗衣机,看着一旁的外套,我拎起来仔细端详,好似穿这件衣服的人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发现衣服上的标志,心想应该挺贵的吧。
第二天我将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里,准备还给他,但转念一想要么还是洗一下再还给人家更妥当,于是便拿了出来。到了班上,我看他早早就坐在位置上,头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那个,”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衣服我洗了之后再还给你吧。”
没想到他头也没抬:“没事,不用还了。”
“啊?”
“不是,我是说不急着还。”他抬头看向我,莞尔一笑。
这一笑倒是让我有些难为情了。
“那个苏默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午饭的时候席璐突然没由头地问我,差点没让我噎死。
“你说什么?怎么这么认为?”我好不容易咽下反问她。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总觉得他一直看着你,然后找各种理由跟你说话。”她果然发现了。
“你们之间不会真有什么吧?”龙芳在一旁打趣。
我的脸不由得一红,更加惹得她们一连发问,我实在招架不住便将昨天的事全盘托出。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暖男啊。”龙芳感叹。
“嗯,我觉得我的直觉没错,他应该是对你有好感,不然怎么会注意你没走,肯定是躲在哪等着看你怎么离开。”席璐分析着。
“那衣服呢?你还给他了?”龙芳问道。
我摇摇头。
“他不要么?”
“不是,我觉得直接还给他不大好,就帮他洗了,等晾干了再还。”我如是说着,根本没有意识到下一秒她们俩就要起哄了。
“哎哟哟,看样子我们夏竹清同学也动心了。”龙芳开着我的玩笑。
“没有,没有,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之前都没说过几句话。”我慌忙解释,可这个时候越解释越乱,更加让她们想入非非。
“知道,知道,我们知道,别解释了。”龙芳止不住地笑着。
“不过我倒觉得,如果他真的对你有意思,你倒不妨跟他接触一下,备考的路上有一个会照顾你的人也不错啊。”席璐这回没有开玩笑,而是认真地说。
我沉默下来,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会不会接受他呢?这对于从未经历过男女感情的我来说,像是一道难以解答的数学题,该用什么公式、该用什么定理,我一概不知。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也曾照顾过其他女生,所以与我的相处便显得尤为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