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为自由撰稿人之后,我的时间多了出来,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为自己研磨一杯美式咖啡,穿着舒适的睡衣慵懒地依靠在飘窗前,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一读便是一上午。又或者选一个没有倦意的午后,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戴上耳塞听一曲我最爱的久石让,感受身心的洗礼。
我接到的第一个写作任务便是文人访谈,需前往实地采访并以报道文学的形式撰写专题文章。我简单地拾了几件衣物和用品便欣然前往,在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积淀的古都,我感受着浓重的文化气息,这里有秦皇汉武的雄才伟略,也有贞观开元的繁荣盛世,更有杨玉环和唐玄宗爱恨纠葛,使我不自觉地被这座城市的魅力牵引,并浮想联翩。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顶端一律是仿古的宫殿造型,仿佛向每一个旅人诉说着自己在中华文明史上不可撼动的地位。
与对方约定的采访时间是次日上午10点,因此还有相对足够的时间领略这座城市的风情,我在古城楼上租了一辆自行车,骑行俯瞰这座古都的历史风貌,想象着千年前人们在这生活的场景,一圈下来便已到了掌灯时分,我抓着一个肉夹馍便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长恨歌》的演出现场,精彩绝伦的演绎加上美轮美奂的灯光,将这段千古绝唱印在了观者的心里,久久无法磨灭,演出结束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去,心里还在追思着方才的波澜,不知不觉走到了鼓楼,看着一些年轻人组着乐队站在那自弹自唱,惬意的民谣曲调使这座古城与现代的气息碰撞,擦出新时代都市青年迷惘与惆怅的火花。我索性落座在一旁的夜宵摊上,随意点了些烧烤加一听冰啤,斜倚在凉椅上看着人来人往,对这座城生出深深的眷恋。
第二天,我应约前去采访,是一位老艺术工作者,83岁高龄依然孜孜不倦地创作精良的作品,他将多年珍藏的画作、墨宝都展示给我看,尤其是他闲来捏出的泥人,各个惟妙惟肖,老人如数家珍地向我一一介绍着,每一个泥人的背后都有着一段故事,其中有他年少参军的满腔赤诚,有他思念故土的忧思,有他机缘巧合逢见的贵人,更有陪伴他走过青葱岁月的恋人。我忽然觉得此生为人何其幸运,可以让艺术作为自己人生的见证者,在阅尽沧桑后依然可以回归平淡,以看山依旧是山、看水依旧是水的淡然,无怨无悔地审视自己走过的一生,并问心无愧地说一声“这辈子值了”。
我没想到竟能同一位耄耋老人谈得如此投机,或许对艺术和文化的见地就是我们沟通的桥梁,老人说他在最窘迫的时候,也不会忘了阅读和拉胡琴,因为生活越是糟糕时,越要从容些。
是啊,以前我总听人说读书无用论,确实,在温饱方面读书是无用的,但除此之外皆有大用。无论在何种时候,身处何种环境,尤其是在面对烦恼、焦躁、愤怒时,被生活和工作糟蹋时、家庭琐事一地鸡毛时,都不要忘记音乐、阅读、写作、独处、冥想,这种看似无用的文化可以保自己不被世俗牵绊,杜绝形成狭隘的人生格局,没有什么比庸俗粗鄙的市民情怀更可恶的东西,它会玷污自身的清静,对人格进行粗暴的摧残。所谓来自内心的富裕是文化艺术世界赐予的最伟大、最珍贵的宝物,从以往我经历的桩桩件件中,我顿悟出世事千变万化,唯有不变本心,才能傲立在宠辱不惊的高地,以一种慈悲心引领众生,这便是文化的修行,生活越不堪,越能修成正果。善良、恭谦、不卑、不亢、不嗔痴、不取悦、不讨好是文化人最大的魅力所在,即便别人想效仿也必定得经历一番相同的修为。
临走时,老人送了我一本他自己撰写的书,书名叫《一世姻缘》,说的正是他与艺术之间那忠贞不渝的爱恋。
“小姑娘,”他笑着说道,“你身上有着对艺术的灵性,要好好运用它,它将是你享用一生的财富。”
这是我听过最受用的赞美,也是我坚定自己选择的决心,每个人在初生时,上天就给他进行了定位,是从商还是从政,是从文还是从医,似乎都是既定的,或许写作就是属于我的那个位置,不然我怎会感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那份迟来的酣畅淋漓呢?
怀着那座神奇古都给我带来的灵感和真知,我洋洋洒洒地写下从业来第一篇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像是将脑中的草稿直接打印在了电脑屏幕上,这得益于多年来积累的阅读量,以及论文撰写的措辞和文笔,因此在校对时只删改了几处标点便满意地交给了主编。人是有预感的,当你感觉最佳的时候,一切美好都会奔向你,果不其然,那篇文章让主编赞赏有加,并将此文推选为社里的年度作品评选,一举斩获新人奖,这开门红让我顺利站稳了脚跟。不得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你在上一段经历中遭遇不顺甚至跌入谷底时,便意味着你的下一段境遇将会呈指数式上扬,这便是一个人时运,因此不必怨天尤人,不必伤春悲秋,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只要有一种恒心等风来,上天必不负你。
我渐渐适应了四处奔走收集素材的忙碌,也适应了忙碌过后的放空闲暇,觉得一切云淡风情、岁月静好,若不是爸妈催婚,我差点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在我三番五次的推脱下,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极不情愿地坐在了这个金融小开的对面。
他叫程毓,曾在上海一家金融机构任职,然后跳槽到了证券公司做分析师,积累了部分财富后辞职创业,在本市开了一家资产管理公司,主要从事金融方面的咨询和服务工作。
老实说,我对他的印象很一般,因为他说话的方式透露着一股优越感,仿佛世间的男子只有他最厉害似的,因此第一次的会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友好。自那次后我没有跟他联系过,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在我几乎快忘记这个人的时候,介绍人跟妈妈透露对方看上了我。
“那怎么没联系呢?”妈妈奇怪道。
“他这人就是这种性格,喜欢别人主动的那种。”介绍人笑着说。
什么人,这么拽?喜欢别人还要别人主动吗?这让我联想起了苏默冉,但他与苏默冉最大的不同是相貌,我回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形象,中等个子,微胖,圆脸,皮肤黝黑,实在和英俊不沾边,却也找不到他自信的来源。
我不愿与他再见面,可他仍旧不肯放弃,尝试着主动约我,起初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无奈之下只好跑到我单位等,但由于我不常去单位,只有在开选题会时才会到场,于是他前两次都扑了空,直到第三次才遇见,我见他这回比较诚恳便答应与他吃个饭,就当再认识一次。
他依旧是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见闻,像是生怕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我看着他没怎么动筷的食物,觉得有些可惜,从他的讲述中,我发现他对金钱有着一份执着,尤其是说到股市进入牛市那年,证券交易所人满为患,他用了一个月创下了业绩记录,使他当月的收入为六位数,我注意到他说到这里时,眼中闪现出自豪的光芒,我淡淡地笑了笑。
再说到他在公司的奖励下去到澳门度假,在赌场一夜之间刷爆3张信用卡的故事,饶有兴趣地向我描述着赌的状态和心情,“越是优秀的人,越不能去赌博。”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正是那种不服输,所以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直到倾家荡产。”
我循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赌博这东西就跟饮酒一样,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笑着说,“你赌过吗?有机会带你去感受一把。”
我连连摆手,“算了,我不适合那种游戏。”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很优秀?”他扬了扬眉毛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