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突然间的发问,以及顾清的失控,所带来的后果比陆寅设想中的还要严重。
帝后二人的感情进入了僵局,而他二人之中,似乎并没有人试图打破这种僵局。
这一僵持,就等到了那六位仕女进宫的日子。
虽说她们家世各有高低,但一进宫门,万事仍需得以皇帝为主。虽然历来嫔妃的位分都跟家族有关,但皇家为面上风光,并不会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封位。
因而唯有左相女叶言与右相女白幼敏二人一入宫就封位婕妤,掌一宫主位。其余诸女为贵人,都无封号。
为嫔妃安排宫室,分配份例,就成了顾清新的任务。自然,前朝也一直不算安宁,陆寅对于顾清的惦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收到了南边传来的军情:说是南蛮有了新的动静。
齐国虽为大国,却也并不是那种实力雄厚到肆无忌惮的大国。虽说当今四足而立,大国间轻易不会发动战争,但也正是因此,没有哪一位大国想要在各种军情纠纷中而损耗实力。
陆寅虽整日喜看兵书,却也不是那种一味只图纸上谈兵的皇帝。他还太过年轻,很多事不是他决定便能够决定的,也正是因此,他这些时日频繁召集大臣,探讨着各种计划所可能产生的后果。
当然,除去他自己是位能够听取意见的皇帝外,顾清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
不过他忙起来不顾后宫也便算了,顾清呢,向来随性而不逾矩,更是只抓章程,而不爱参与些勾心斗角。
仕女们进宫不过十日,后宫六位嫔妃间,就有人率先挑起了争端。一时间闹到了顾清那里去。
顾清平日里的生活简单至极,不是剪花弄草,就是抄抄佛经,余下的时间处理处理琐碎宫务,去慈微那里陪她解闷儿。
几个人闹到顾清这里的时候,吵吵嚷嚷,打破了长乐宫素来的宁静。
顾清却也不恼,教青瑶领她们去长乐宫正厅。
日子近秋,却还是有些热,顾清穿着烟蓝卷云罗裙,梳朝云髻,配镂金牡丹梳簪,脚上一双轻便的绣鞋,未施粉黛,只点朱唇,由嬷嬷挽着便进了厅。
只见叶言正与典狱司家的小女宋颂宋贵人互相指责着,而白幼敏则挡在二人中间,似乎是在好言相劝。另两位似乎一个唱红脸,一个在唱黑脸。
一见顾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顾清的出场方式,与她们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可以说,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穿的都比顾清要隆重,顾清却也不是七人中颜色生的最为好看的。但不知为何,她们自觉比之顾清,都缺了点什么。
顾清见她们不吵了,笑了,手中的团扇轻轻点了点座椅:“别站着了,且坐。”
皇后都发话了,在不了解顾清脾性前,没人敢不坐。白幼敏表现的最为乖巧,带头坐在了顾清左手边的第一位席。
叶言冷哼了一声,坐在了顾清右手边的第一位。其余众人依次坐开,巧的是,正好是三个对三个,不知是她们已经自己成了阵营,还是巧合。
“诸位妹妹进宫已十数日,本宫未免打扰,竟也是只瞧过一次。想着不知何日能与妹妹们叙叙话,互相也熟悉熟悉,这不,大家这次恰好都聚一起了。”
顾清摇了摇团扇,屋里有些闷热,她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不知是产生了怎样的误会,将几个宫人都吓到了,还烦诸位妹妹与我说道说道,本宫虽不是清官,却也想断断这家务事。
听闻叶婕妤为人最是公道不过,不若与本宫说一下?”
叶言容貌生的姣好,比之先前顾清所见的画像,也分外不弱。只是叶言似是常年蹙眉怒目,总有一种凌厉之感。
“娘娘有所不知,此事还得由宋贵人自己来与娘娘说。”
叶言一看便是压了怒火,蓄着力未发。
顾清心里明白得很,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团扇:“那宋贵人来与本宫说说罢。”
宋颂家世不若叶言,因此也不敢在顾清面前推诿,老老实实的走出列席,朝顾清施礼:“回娘娘,叶姐姐今日邀请我和应如妹妹去青纹宫坐宴,
临走的时候,叶姐姐说还没有带我们去看给太后娘娘生辰准备的礼物,便又拉我二人去观……我一没留神,打碎了礼物。”
宋颂提到柳应如的时候,柳应如下意识的就站起来怯怯的福了福身,顾清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敢坐下,可见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
宋颂说完,叶言却没好气:“你那是不小心?我看的清楚,你分明是故意的。”
宋颂似是想要回嘴,但碍于顾清在这里,止住了话头。
顾清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叶言:“叶婕妤是想让宋贵人如何做呢?”
叶言没好气的说道:“我那礼物乃是我大哥寻来的琉璃至宝,难得的很,她如何赔得。”
顾清点了点头,招手唤来青瑶,附耳说了两句。
而后才转过身对叶言说道:“巧了,你说的琉璃,本宫机缘巧合得了一些,你且看看有无合意的,挑了去。
宋贵人也莫要与叶婕妤争气,原也是你不对,虽是无心,却也酿祸,该罚。”
叶言与宋颂皆是一愣,显然都没想到顾清的处事方法是这样。前者讶异于顾清的一句‘机缘巧合’,后者则讶异于顾清替她拦下祸端。
宋颂忙低头行礼:“娘娘仁慈,宋颂甘愿领罚。”
顾清则摆了摆手:“不是什么通常意义上的罚,也是这几日母后有一些胸闷气短,虽说太医都是杏林圣手,却也总除不去病根。
本宫每日都要给母后推拿两个时辰,这也就腾不出手给她做物件,方才观你说话,也算心细之人,替本宫侍奉太后一个月可好?”
宋颂闻言称是,面上不动,心中却大喜。
顾清却似是不经意的补了一句:“太后不喜人自作聪明,所以你要多听多做。”
宋颂点头应是。
青瑶此时也从库房回来了,身后跟着八个小黄门,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件琉璃做的物件,观成色,竟远胜于宋颂在叶言那里打坏的那一件。
叶言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就此事纠缠下去,只得走近去看每一件的形状,最后选了一块雕着双鲤戏水的琉璃砚台,心中自是满意,面上却是做出不甘愿之态。
顾清并不理会叶言的小心思,只教人又拿了两三库房里的小玩意给她。
其余四个人,顾清则是让人奉上束口织云纹布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各不相同,图个稀罕,这件闹剧便戛然而止。
当然,这件事没有多久就传到了陆寅的耳朵中,他心下讶异于顾清的处事手段,却又因此更加心悦顾清,当然,这是后话,当前的陆寅,焦头烂额的程度,远远大于顾清那里的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