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叶县的世界里,家里的亲人只有妈妈一个,并且“爸爸”这个词语她无法理解,她每次问妈妈的问题不是爸爸去哪里了,而是爸爸是什么,妈妈也只是回答她说,爸爸是和妈妈一样爱你的人,小叶县尽管点点头,但是她还是不明白爸爸是什么。
小叶县六岁了,去年她就已经去学校上学,在学校时她见过了很多“爸爸”,只不过其他的小朋友不允许她这么称呼那些出现的“爸爸”们,刚开始小叶县不懂,后来她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爸爸,这些“爸爸”中,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
她也渐渐明白了爸爸是什么,那是在她见过其他小朋友放学时被他们的爸爸高高举起来再放在肩头上,然后就笑的张大了嘴,被他们的爸爸一跑一颠的接回家去的时候;也是学校有一些家庭活动,很多“爸爸”们出现的时候;还是她能听到许多小朋友们被他们的爸爸打的嚎啕大哭,小朋友们大声喊着讨厌“爸爸”,第二天放学还是会奔向他们的时候,尽管这些事情妈妈也同样会做,不过她还是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杀害小叶县父亲的凶手并没有逃脱,很快就在一处废弃的房屋被抓到了,他们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只是除了一个王小的年纪大一些,其余两人距离法律上的成年尚有一段时间,他们依法被判处了无期徒刑,永远关在了牢房。
那是小叶县刚刚出生不到一个星期,叶母在悲痛中开始了独自抚养孩子的生活,有些厄运出现时是没有警钟的,这一切来的很突然,早晨叶县的父亲还答应她今天会早点回来。当她再次看到叶县父亲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冰冷的遗体,她被告知在发现叶县父亲的时候他就已经结束了生命,她在哀恸中迅速平静下来,她知道她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
作为寡妇,失去丈夫又需要独自照顾孩子的日子固然艰难,她还是咬着牙坚持下去,她呵护着她们共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维持缺失的一角亲情拼图,但她现在还是有了苦恼,她没有办法向天真可爱的小叶县解释爸爸是什么,当听到小叶县第一次懵懂的发问,她完全惊呆了,因为在她早就准备好的许多答案中自认选出的一个最可信的答案,回答的问题仅仅是爸爸去哪里了,而不是爸爸是什么。
她把小叶县轻轻抱在怀里,看着她,天哪,这孩子多么像她的父亲,眼睛和嘴巴,甚至连鼻梁也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她贴着耳朵对小叶县说,“爸爸也是像妈妈一样爱你的人”。
小叶县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和小叶县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保持笑容,现在大家熟悉的叶县的笑容想来是继承了母亲的性格,但是在小叶县上学去或者熟睡时,或者她独自看到了一切有关于丈夫记忆的物品时,不公的命运才会在她的心上留下一刀,虽不致命,却可以让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千疮百孔,流血不止。
当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并且认为生活不会再次产生波澜的时候,命运再次给了她一记狠狠的耳光。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毫无征兆的晕倒了,随后被医院诊断出癌症。
醒来时,她嘴唇泛白,并且全身乏力,她用双手撑着艰难的坐起来,在护士的帮助下靠在床上,和在产房苏醒时看到的景象不同,这一次的病床旁没有熟悉的丈夫,只有一名护士和她六岁的小女儿。
后来,她知道了诊断结果,同样异常平静,她了解人在经历真正的绝望时,表现的一定是平静而不是歇斯底里的挣扎,其实在某种层面来说,她甚至得到了一种解脱,她可以放下独自承受的痛苦,去寻求逝去丈夫的慰藉,可她又面对着深深的矛盾,她可爱的小叶县以后将由谁来照顾,看着身边的小叶县,这一次她觉得她承受不住了。
三天后,叶县的母亲死于自杀,按照她的意志自由的选择了死亡,她说她没办法解决所面对的难题,只好让自己从这个难题中解脱出来,她知道这是一种自私的做法,一种为了解脱自己而抛弃了叶县的无情决定,她给叶县的信中向她郑重的道歉,并说明将永远不会奢求她的原谅。
这样,小叶县六岁时毫无选择的成为了孤儿。
几年后,小叶县才能够全部认得母亲留给她那封信上所有的字,也是那时她知道了,母亲再不会睡醒,再也无法回来,她的妈妈去寻找她从未谋面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