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朗星稀,凯朔一家人兴奋的毫无睡意,相互诉说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每个人的话语中都充溢着无尽的想象和满足。
凯朔尤其觉得轻松,他不仅身上的重担放下多半,多年来内心的压抑和痛苦更是一扫而空。而这种全身心放松的愉悦,竟是他婆娘死后从未有过的享受。
凯朔甚至不敢下去睡觉,因为他真怕一觉醒来,这眼前的美好都不过是一场梦:“孩子们,天看起来也不早了,你们都下去睡吧,今天夜里就我来守着老蟹。”
阿二和阿大陆续离开,小三下去的时候向凯朔说:“爸,你也别太辛苦了,能睡就多睡会,反正老蟹自己都能找到海岸的。”
“还是乖女儿疼老爸。”凯朔怜爱地抚摸了小三头发一下,“你快去睡吧,老爸不困。”
船板上已只剩下小四,他却不愿去睡:“爸,我身上痛得很,肯定睡不着的,就让我陪你一起守夜吧。”
凯朔点了点头,抱着小四走到船头放下:“身上真痛得厉害么?”
“也没多痛啦。”小四不愿父亲担心,“何况就算再痛,我也很开心。爸,您以后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啊,我的四也已经长大了,懂事了。”凯朔将老蟹的触角挽在手上,欣慰地说。
“爸,你先歇会吧,让老蟹自由航行就是,上半夜我来守,要是有异常我就叫你。”小四拉过触角,压在自己身下。
凯朔点了点头,后背靠到船沿上,开始闭目养神。
小四趴在船上,双手把玩着那羊形的圣木魂器,那是他之前就向二哥讨来玩耍的,以便打发漫漫长夜。
只见那圣木魂器只比他的手掌长一些,木头雕刻成的羊形栩栩如生,表面也光滑无比,手掌摸上去异常舒服。小四不由越看越爱,他毕竟年纪尚小,便把那魂器当成玩具,自己和自己玩了起来。
也不知玩了多久,小四才终于有些腻了,眼角也开始有些疲倦,不由打个哈欠。哈欠之余突然想到:“对了,这圣木魂器是神木族用来修炼‘神魂幻通’的,反正没事干,不如我也来试试,虽然肯定学不会,但能提提神也好。嗯,那口诀叫什么来着?”
回想了一会,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那羊形魂器:“是了,万木之根,浮游沧海!万木之根,浮游沧海!”双目慢慢紧闭,脑中灵念陆续闪过,渐渐地灵念越来越纯,脑海中已只有“万木之根,浮游沧海”的空灵之音。
睁开眼时,只见远方船板上的沧浪木突然微微移动了一下,小四不由吓了一大跳,出声尖叫:“怎么回事?”
尖叫声立刻惊醒了凯朔:“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四张口结舌,指着沧浪木好久才说:“爸,我刚才也学二哥修炼‘神魂幻通’,那……那沧浪木好像……好像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凯朔哑然失笑,“你又不是神木族人,怎么会学会?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小四连忙揉揉眼睛,只见朦胧的月色之下,那沧浪木只能看到个大致轮廓,不由心想:“莫非真是我看花眼了?”
可他还是心存怀疑,就打算再试试。这次他不再紧闭双眼,而是死死盯着那沧浪木,可如法炮制了好几次,那沧浪木却都始终纹丝不动。
小四又想起家人和族人对自己的嘲笑,不禁也自嘲起来:“看来的确是我看花眼了,我连学‘蟹灵术’的资质都奇差,又怎么可能片刻间就学会‘神魂幻通’?再说老爸讲得对,我又不是神木族人,压根不可能学会的!”
见父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大为羞赧,对打扰到父亲休息也不禁感到内疚,正要出声让父亲接着休息,蟹船上空突然“嗖”地一声自北向南飞过一个东西。
小四并没看清是什么,但凯朔的脸色却突然大变,低声惊呼:“骷髅木?莫非……莫非是神木族的海……海航护卫军?”
海航护卫军是沿海种族护卫自身海域的军队,保卫着种族的领海权及捕鱼权,对有意或误闯的其他种族船只负有驱逐乃至截杀之责。蟹山族也有类似的军队,而骷髅木正是神木族海航军的标志,他们执行任务之前首先放出骷髅木以示身份,凯朔以前就曾经见识过多次。
只见头上的骷髅木又呼啸着飞了回去,显然海航军是从背后追来,凯朔连忙拉过老蟹的触角,一边传递灵念让蟹船迅速向南逃去,一边思索:“这里距离海边至少有上百里,肯定属于公海,怎么会出现神木族的海航军?莫非是他们巡逻到此?又或者……或者我们今天的事发了?”
想起白天做过的事情,他心里就忍不住发虚,只觉得肯定是抢劫杀人的事被神木族得悉了,连忙催促老蟹加速游动。突然“砰砰”两声巨响,船尾似乎被什么东西挂住了,整个蟹船的速度顿时大为减缓。
回身望去,只见后面跟着一条比自家蟹船规模稍小的大型船只,船只的主桅杆顶端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几乎有成人般高大,月光下发出诡异的青色光芒,情势甚是恐怖。
二十多个人分左右两批从那船只走上蟹船,显然两船之间已经连接。凯朔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连忙迎上,脸上陪笑:“各位神木族的军爷,我们只是蟹山族的普通渔民,不知道各位军爷有何指示?”
“军爷?”为首的一人面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错,我们正是神木族的海军!”其他人闻言都跟着哄笑起来。
凯朔被笑的莫名其妙,只见这些人打扮的奇形怪状,身上的木皮衣也并非统一装束,跟以前见过的神木族海军士兵大有不同,不由心生怀疑。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可不敢直接询问,只说:“各位军爷,我们并没闯入贵族的内海,不知为何追赶我们?”
“既然不在内海,那你们干嘛要逃跑?”为首的那人五短身才,年纪似乎只有三十余岁,双目炯炯有神,反问的声音中也带着威严,看样子像是一众来人的首领。
“你们不追,我干嘛要逃?”凯朔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眼角突然扫到船上的沧浪木,立刻暗叫一声:“坏了!”
果然来人中有人大叫:“咦,这不是咱们的沧浪木么?这蟹山族的鸟人怎么会得到的?”
那首领走上几步,双眼瞪着凯朔,声音猛地提高:“说!这沧浪木从哪来的?”
凯朔既然知道对方是神木族的官军,那抢劫杀人的事就绝对不能招认,但他素来老实胆小,又在心虚惶急,吃这一吓,忍不住后退两步,正不知如何回答,阿大和阿二突然从船底钻了上来。
“军爷,军爷,这沧浪木是我们在海上捡到的,可不是我们抢的!”阿大抢先作出解释。
“我说了是你们抢的么?”那头领立刻反驳。
“是!是!”阿大点头哈腰地说,“神木族有军爷这样厉害的海航军守卫,哪里会有其他人敢打抢劫神木族的主意?”
那首领“哼哼”两声:“这么说,你们今天的运气很好了,连沧浪木都能捡到?”
“今天确实是我运气最好的一天。”阿大不由心想,“是是,我们今天不仅捡到沧浪木,还遇到了军爷您,实在……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是么?”那首领脸色渐和,“你这张嘴倒挺会说话。你们到底怎么捡到的?”
“在海上看到的。应该是有贵族的渔船解体了,我们只看到这沧浪木漂在海上,就捞起来了。其它都没见到。”阿大点头陪笑,这番话语是阿二之前欺骗那神木族渔民一家的,他现在复述一遍,想来应该可以瞒过这些神木族的士兵。
果然那首领不再追问。阿大见计谋得售,不禁眼角扫向家人,神情得意。只要这些神木族的官军不知道他们曾经抢劫杀人,那他们就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毕竟神木族自有族法,海航护卫军绝不会胡乱滥杀他族的普通渔民。
“既然遇到军爷,沧浪木就送你们吧。”阿二见那首领神色间仍有些犹疑,连忙补充说,“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你们还算老实。”那首领突然哈哈大笑,转头看向众人:“可是兄弟们呐,他们说遇到我们是福气,还叫我们军爷,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一众“军爷”再次轰然大笑。
阿二等人立刻面色大变。只见这些人的脸上尽是嘲笑、愚弄的神色,阿大顿时身体发颤:“你们……你们难道……难道不是官军?你们是……是海盗!”
他话音未落,阿二已然怪叫一声,抄起一把渔叉,向那头领刺去。
渔叉堪堪刺到那头领背后,突然撞上一股强大的气流,渔叉顿时偏转开来,阿二收力不住,向前跌了个狗吃屎。
刚想爬起,后背已被那首领死死踩住:“你们还没傻到家,老子就是海盗!你这小子可够狠,想一叉要老子的命么?”
阿二使尽全身力气都挣脱不开,眼见大哥和父亲同这些海盗打了起来,可转眼间也都被擒住。对方不仅人多势众,看来也精通神木族的高级幻学,他一家人注定不是对手。
传闻这些海盗在东海上杀人越货,凶残无比,而且从来不留活口,阿二村里就曾有族人遭过毒手。据说蟹山族曾派出海军四下搜寻围剿,但海盗总是难以尽除。
阿二霎时间万念俱灰:“唉,看来今天一家人都要死在这里了,莫非……莫非真是报应?”
只觉背上一松,随即一脚踹下,这一脚力量极大,阿二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立刻人事不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