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年后。
中元节。
“百年狩猎随远,却近在眼前。”
“百年狩猎永远也不是一个人的百年狩猎。”
这两句话都是从韩潮生口中说出的。
而韩潮生此刻就斜斜的依靠在一个木制小楼的窗户边那支架窗户的木杆上。
他的头发在脑袋后随意的打了个结。
他的手中还拿着刚才从桌子上抢夺而来的酒壶。
此刻,酒壶中的酒水顺着壶嘴汩汩流下,又从韩潮生的嘴角跌落在窗外。
而窗外,正在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这是迎娶新娘子的队伍前面,那唢呐吹出来的声音。
“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是韩潮生来到这里说出的第三句话。
“今天的确是一个好日子。”
正襟危坐在韩潮生对面桌子旁边的钟飞飞淡淡说道:“难得有人在鬼节娶亲。”
韩潮生嗤笑一声,顺势将手中的酒壶往窗外一扔。
“啪”的一声。
酒壶落地即碎,破碎的陶瓷渣子飞散四处。
“你要杀人?”
钟飞飞的眉毛就如同柳叶一样,只不过此刻翘起,似乎想要飞走。
她看起来正直一个女人与狗好的年华。
不仅仅面貌娇好,身材也是恰到好处。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身份还不错,作为当今绥靖大陆上顶级势力之子“钟王堡”的千金,她居然还是一个人。
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
“杀人?”
韩潮生的目光慢慢的转变了过去,他看向窗外的娶亲队伍,伸出手臂,慢慢悠悠的将右手食指与拇指放在嘴中,稍微一用力,一道呼哨声音便立刻响了起来。
声音三长三短,待声音过后,然后他才又转过头颅,看着钟飞飞说道:“我不杀人,只做买卖。我本就是一个买卖人。”
钟飞飞原本一本正经的脸上,听到了韩潮生这样说,只能苦笑一声。
她同样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并且竖起三根手指在韩潮生面前摇晃了几下,说道:“第三次了。为何你做买卖总是在我身边出现?”
窗户外的娶亲队伍已经走了过来。
前方打头吹的唢呐汉子正处在韩潮生依着栏杆的下方。
而看热闹本是人之本性。更何况是娶亲这样的热闹。
此刻,那娶亲对于的两侧,更是人潮涌动。
“你是一个漂亮的人,而我是一个懂得欣赏漂亮的人。”韩潮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的微笑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如果他不是一个强盗,而是一个采花贼,钟飞飞相信,恐怕这天下的女子都会在他的手上遭殃。
钟飞飞瞬时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庆幸。
这种庆幸又突然变成了幽怨。钟飞飞幽怨的说道:“你总是在漂亮人面前杀人。”
她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可心中却也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个本不该她想到的人。
那个人没有韩潮生好看,也没有韩潮生豪迈。
只是,那个人似乎更加的阳刚一些,那个人的脸颊更加棱角分明一些。
“我从不杀人,尤其是在漂亮人面前。”
韩潮生没有发觉钟飞飞心中的想法,他的话是对着钟飞飞说的,可是眼光却看向了窗外的娶亲的队伍。
吹唢呐的人,本就是打头阵的人,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一些距离。
此刻路过韩潮生脚下的是身骑高头大马,胸前大红披风的新郎。
韩潮生抬手,轻轻一捋脑后的头发。
手掌中便出现了一支卡在头发中的簪子。
他扬了扬头,柔声对着钟飞飞说道“你看,我惦记着你。这簪子最是配漂亮的人。”
“给我的?”钟飞飞有些不确定。
“你何不来亲自看了看。”
韩潮生将簪子拿起,对着阳光照了照,簪子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钟飞飞嫣然起身,翩翩起步,来到窗户边,眼角向下,略微扫了一下窗户下的新郎。
韩潮生亲自将簪子递来,说道“你不妨对着它吹一口气。”
窗户下,新郎正在撒钱。脸上热情洋溢,手指关节却有些发白。
“吹它?”
钟飞飞鲜红欲滴的唇慢慢靠近簪子,然后轻轻一吹。
“怵”的一阵轻响。
紧接着一声惨叫从窗户外惊起。
钟飞飞一颤,匆忙转头看去,却是正好看到那高头大马上的新郎眼睛圆睁,抬头向上看来,额头上一只短箭正中眉心。
钟飞飞有些怒气,她转身喝问道:“你不是从不在漂亮人面前杀人么?”
韩潮生接过钟飞飞手中的簪子,动作轻柔的抚起她乌黑柔顺的长发,然后随意的打了个结,将簪子插在上面。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娴熟,就好似吃饭一样自然。
一整套动作之后,窗户外的新郎才从高头大马上摔下。
而这个时候,韩潮生才说道:“我并没有在你面前杀人。”
“可是那人已经死了。”
窗户外,娶亲的队伍已经混乱不堪,唯一没变的依旧是那吹唢呐的声音,欢快明亮。
钟飞飞生气的样子同样好看。她只要生气必然皱眉,只要皱眉,那眉毛就会翘起,就似乎想要飞走。
弯弯柳叶眉,一皱欲飞翔。
韩潮生已经从斜倚着的姿势变成了与钟飞飞并肩而站。
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他说道:“我刚才就说过,百年狩猎永远不是一个人的百年狩猎。”
“就因为他们?还是因为我?”钟飞飞的手伸出了窗户外,指着混乱不堪的娶亲队伍中那几个见人就杀的人说道。
“包括他们,当然也包括你我。”
韩潮生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口刀。通体漆黑的刀。
钟飞飞倒退两步,她明白,只要韩潮生露出了刀,这里绝对会血流成河。
因为他是一个强盗,更是一个在这不到百年时间,独自一人掘起的青年才俊。
钟飞飞满是难过的表情,说道:“你在利用我?”
这一次韩潮生没有温和。他的脸颊有些狰狞,转头对着钟飞飞低吼道:“你也可以利用我,我心甘情愿为你去死。可是你并不会这样做,我不论为你做多少事情,你总是拒绝我于千里之外。我不明白,这绥靖大陆中,还有哪一个年轻男子,可是配得上你。”
钟飞飞心中慌乱做一团。
韩潮生对她的感情,她何尝不知道。
只是,感动并不等于感情,她的感情,早就在九十五年前给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