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阳异常毒辣,即便这临近黄昏依然让人闷热的喘不过气来,王成武忆往昔那诡异的经历依然让他冷汗直冒。
平躺在马车上的王文林毫无动静,即便道路颠簸也毫无反应,王成武从王文林的身上移开了目光。
天渐渐的暗了下去,二人赶着车一路经过了喇叭房子、黄家窝棚等大村小屯。
在天边残阳刚要沉落时二人刚好到了这西岚县城,过了西岚县城再走三十余里就到了河口,这过了河口后的东侧地域就是所谓的河东。
河东地界地肥民富,当地盛产水稻。
对于李家屯而言,一年能吃上个三五回大米就已经是好人家了,更多的人家还是吃粗粮,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香喷喷的猪肉和那黑面饺子。
“二哥,你在车上躺会,这可不是年轻时候了,身子骨不抗折腾。”王成义看王成武一路没说几句话,心想,怕是二哥身体吃不消,毕竟六十几岁了,可不如那年轻小伙子。
王成武看着天边的云霞,心道,这老天爷是要给大伙消消火了。
“老五啊!咱们今天晚上不能在县里留着,咱们一直走吧,我看这天过不了明早就得来雨。”
王成义没再多言,哥俩驾着马车披星戴月的颠簸着,这一路还算顺畅,没有太难走的路。
而此时王文林的脑袋被一路牵引,白天那火辣辣的日头像是开水倒在身上一样,晒得他的脑袋不断的散着光点。
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黑暗中的鬼魂被暴露在太阳下,而这就会导致魂飞魄散。
此时太阳落了山,他的意识终于有了些清醒,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小了一圈,他不难怀疑再有一天自己真的会烟消云散。
那道光依然绽放,那夺目的光彩让王文林沉陷,这会他终于被接引到了这里,他感受了一下周围。
他发现这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包,有的土包前还立着残破的石碑,星星点点的蓝色火焰不时出现。
“这不是坟地吗?”王文林惊骇了一下。
看着这周围的场景他猜测不是北甸子,回想来时的方向他猛地一惊,心里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荒地壳子,这里距离李家屯二十几里,位置在李家屯的西南方,这面是属于一片没有被开荒的土地。
据自己的父亲说,五十年前村里没了的人都埋在了那面,后来才改到北甸子,从而那里就变的荒无人烟,也没有人再去到过那里。
而自打他到了这里,那道光就变的越来越微弱,他奔着那道已经变成萤火大小的光团飘去。
到了近前那道光彩终于消失不见,这里变的安静而又可怕,就连蟋蟀蚊虫的叫声都没有一星半点。
这里像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天地,此时的空间仿佛是静止的一样。
王文林即便是一个魂魄的脑袋在这里,但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仍然让他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和地上那明灭不定的蓝火让王文林觉得好了些,他知道那是人死后的鬼火,他心想,我这都剩个脑袋了,那鬼看着我都得吓得它再死一次。
王文林不知道那道瑰丽的光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但是他知道,那光消失的地方就是那根源。
王文林慢慢地控制自己的脑袋向下飘,脑袋慢慢的穿过了地上的杂草,最后穿过了潮湿的地面,不知道向下沉了多久,这一度让他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飘的斜楞了。
就在他准备向上飘从新定位方向时他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层看不见的墙弹了一下,他又尝试往下沉依然被弹了回去,这给他的感觉就像有一道无形的避障阻碍着他一样。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于是他再次尝试碰触,慢慢地他终于测量出这无形的墙的大小。
那大小大概有家里的锅盖那么大,而这道墙是自己无法穿越过去的,要想穿过这道墙唯有墙中间那个饭碗大小的孔洞可以进去。
即便自己的脑袋被太阳晒得小了一圈,可还是很难进去,王文林有种感觉,这墙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那东西对于自己有着天大的用处。
“妈的,不管了,脑袋都让我扥掉了,钻个洞大不了再脱两层皮。”
王文林不再犹豫,发狠的往那饭碗大小的孔洞钻去,他的头被自己钻的变了形,他能够感觉那孔洞的边缘在割裂着他的灵魂。
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感觉即将要魂归幽冥,如果没有之前断头之痛他恐怕早已经痛的被抹去了意识,即便如此他依然几度陷入黑暗。
而每当他将要重回黑暗时,地下那道光团就会绽放,他便会被拉回现实。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斧砍刀削着,自己原本剩下不大的头又被一圈一圈地打磨。
最后他已经不知道何为疼痛,只是知道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他的灵魂已经麻木。
“啵”
终于王文林那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魂光钻了进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变的异常尖锐,不在如之前那么薄弱。
虽然脑袋变的小了好多,但是他从未感觉这般凝实过。
王文林感受着周围,这里自成空间,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那香气滋润着他的魂魄,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呻吟。
夜里九点多王成武和王成义赶着马车终于来到了东河口,一条长约五十米的石桥横跨在沧澜河上,沧澜河的源头是长江,而它是长江向北的唯一支流。
二人赶着车走在桥上,也许是因为七月十五刚过,桥上依然有很多纪念先人所留下的痕迹,风一吹那烧纸的灰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马车平缓的在桥上驶过,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车上的王文林的眼皮微微的眨了一下,一道诡异的蓝光在他的眉心一闪而过。
过了河口就是河东的地界了,晚上露水还是很大的,二人身上都湿乎乎的难受。
“老五,前面岔路口,咱们走最左侧的那个道。”王成武按照记忆里的地方分辨着前面的路。
河东这里同样有着很多村屯,而此行二人是要去孟家村,孟家村在王文武的记忆里并不大,村子有几十户人家。
这里虽然叫做孟家村,但是村子里几十户只有一家孟姓,而王文武当年在河东遇难,恰巧碰到了这孟家村的孟三妹,孟三妹搭救了这一伙落了难的人。
孟三妹是河东这一代的神婆,这周围的人碰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都会来这里看,孟三妹在这一带就像是神话里的仙姑一样,逢年过节都会有人来拜叩。
而随她逐渐老去,她不问世事,凡是再有人来看病都是他的侄女来接手,已经十几年没有人再见过她,甚至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否安在。
去孟家村的路很窄,马车的宽度刚好够走,路的两边是一米多深的壕沟,两边的庄稼地长得很旺盛,这里多以水田为主,但是去孟家村的道边却多为旱田。
马儿在这羊肠小道上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夜里将近十点钟二人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村落,而此时这个村子是沉睡的状态,唯有正中间的一户还泛着亮光。
王成武远眺着那亮灯的人家,下了车在前面走着,王成义同样下了马车牵着早已疲惫不堪的马跟在王成武的身后。
当王成武驻足在那户人家大门口时,院子里的屋子房门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四十几岁穿着青色布衫的女人,女人的样貌和他记忆里的孟三妹有着五六分的相像。
“我姑姑说今天会有客人从西面来,这会看来是到了。”那女人走到大门口对着门外的王成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