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洲村坐落在官洲岛上。不知道是因为官洲村,这个岛才被称作官洲岛,还是因为官洲岛,这个村才被称作官洲村。
既然是去探险,就不能走寻常路线。我们到了官洲岛以后并没有在岛南边的码头上靠岸,而是绕到岛的北面那一片密集的甘蔗地。
岛的北面其实是不适合停船的,暗潮多,水下的礁石也多。可是对于疍家人来说,这都不算个事,他们甚至可以在台风天顺利地抛锚。很快,文敏和雅慧就找到停船的地方了。
官洲村村民基本上都居住在岛的南边。岛的北面是用来种庄稼和祭祀的,除了守夜的村民以外,晚上不会再有其他人。
文敏家的小船里是有几根火把,但是在这儿却是不能用。因为村民看到火把的亮光,会以为我们是偷甘蔗的贼子。古代的社会跟现在不一样,不会说把你扭送到派出所就算了,而是会把你打个半死,再决定如何处置。因此,为了不生事端,我们就只能靠着头顶的那一轮明月,摸索着往前走了。
白天的甘蔗地是温馨的。甘蔗叶绿绿的,看着十分舒服。到了中午的时候,还可以躲到甘蔗下面纳凉歇息。这时候,你要是渴了,还可以随手掰断一根甘蔗,轻轻地咬上一口,清甜的汁液就会顺着你的喉咙一直流到你的肚子里。那可是没有冷饮的年代为数不多清凉解暑的佳品。
晚上的甘蔗地是可怖的。甘蔗叶不再是绿油油的,而是变成黑色的,与周围的景物融成一片。但是这并不是可怖之处。让人背后发凉的是甘蔗的根茎。相信见过甘蔗的朋友们都知道,甘蔗一节一节的,是紫黑色,而节与节之间,则是米白色。这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一条条直立着的有着白色斑点的毒蛇。
甘蔗叶被风吹的摇晃了起来,那它的倒影也会在“毒蛇”身上来回摇晃。这时候“毒蛇”就不再是直立的,而是开始动了。要是风更大一些,把甘蔗叶吹的沙沙作响,那毒蛇不仅动了,还在吐着信子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了。
雅慧和文敏虽然习惯了漆黑的晚上,但是她们不习惯这漆黑的甘蔗地。因此,她们跟我一样,看到这些甘蔗都十分地害怕。作为男生,又怎么能示弱呢,于是我勇敢地走在最前面,让她们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当然了,她们是不会知道我全程都是半闭着眼睛,睁开的那一半全用来盯着脚上的路,根本不敢多看身边的甘蔗一眼。
穿过甘蔗地就来到了一座气魄雄伟的祖庙面前,上书四个大字,陈氏宗祠。文敏和雅慧说,官洲村的村民和她们一样,都是姓陈,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可能往上数1000年都不一定会是一家人。
宗祠在古代村落里,是仅次于粮仓的重地。每天晚上都会有村民负责宗祠的值守,我们这群人当然是进不去的。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也不是陈氏宗祠,而是宗祠后面那座废弃的庙宇——水月宫。
岭南地区水网密布,各种大小河涌多如牛毛。宗祠和水月宫也不是连着的,中间还隔着一条几米宽的小河涌。河涌上面有一座小桥。我们后来才知道,这座小桥的名字就叫水月桥,是以前为了方便村民去水月宫祭拜方才修建的。
此时,桥上站着两个人,手上各拿着一根木棍,正警惕地四处张望。
我们仨都觉得很奇怪,一座废弃的庙宇值得专门派人守夜吗,而且还是两个人。
我就问雅慧和文敏有没有什么办法游过去,但是又不被守夜的人发现。雅慧和文敏说,如果她们没看错,这条河涌的源头应该就在不远处,绕过去就行了。
果然,走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我们就找到了河涌一处比较窄的位置跳到了对岸。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水月宫的围墙外面。
这时候,我特地看了下雅慧和文敏。发现她们十分兴奋,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想进去看看水月宫里有什么值得派人专门值守的宝贝。
古时候的围墙不像现在的那么平整,加之水月宫的围墙高度也不大,不会爬墙的我在她俩的协助下也顺利地到达了围墙的最高处。
我探头往里看。这一看,差点把我吓得从围墙上摔下去。
水月宫里面有10来个瘦的只剩皮包骨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是躺着的,手上做着同一个动作,那就是把烟枪往嘴里塞。
春分刚过没多久,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可是他们上身都是赤裸的,没有一丝衣物。下身也只剩最贴身的那一条亵裤。
不用多想都知道,他们的衣服肯定是拿去换钱买大烟了。
其实,鸦片的魔力是挺大的,它可以让不平等的人平等起来。
无论你是王宫贵胄、财主商贾,还是普普通通种地的农民,只要你习惯了抽大烟,那么你们最后都会在最肮脏、最便宜的烟馆里相见,没有例外。
这十具“骷髅”肯定是能看见我们的,因为他们是躺在我们正对面的石板上。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我们这些个不速之客,若无其事地继续抽他们的鸦片。可能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抽鸦片更重要了。
我甚至在想,要是告诉他们,你们明天就要被拉去菜市砍头示众了,他们多半也会无动于衷,毕竟他们正在抽鸦片,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没有什么比抽鸦片更重要的事了。
雅慧是被骗了,告诉她水月宫好玩的肯定是某些个瘾君子。对他们而言,水月宫那是天上神仙居住的地方。
印象当中,历史上的道光帝是极其痛恨鸦片的,不然也不会命令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去虎门销烟了。他甚至为了禁止鸦片专门修改了《大清律例》,一律严惩毒贩。
这么说来,这个水月宫不就是一个私下的吸毒贩毒窝点吗?
我暗道一声不好,自古以来,贩毒的都是些个亡命之徒,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仨,那岂不是会把我们碎尸灭迹?毕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保守秘密。
想到这,我赶紧示意文敏和雅慧往回走,不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紧急关头,总会出现意外。这次也不例外,雅慧鼻子痒,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