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三月
南城客运站
新年的气味儿还未散尽,家人团圆以后的那种满足劲儿在行人脸上依旧是清晰可见。不过这些并未能让他们躲在温存之中,生活的咄咄嘴脸立刻就将他们唤醒,新一年的辛劳已然开始。
名为“春运”的火车洪流,载着一种仍显疲惫却又平静的氛围中缓缓前行,奔赴天南,地北。
南城划分在南市的辖区之内,但经济的发展着实是令人汗颜。街道两旁的小区仍然是上个世纪的样式。要不是南城地处交通要道,可能就又要像前几年那样被当成是一个烫手山芋,唯恐弃之不及。毕竟没钱的地儿,很难出政绩,也就没人愿意来了。这种恶性循环之下,南城自然几十年如一日。
客运站倒是车流如织,人满为患。
临近傍晚,老蒋慢慢悠悠的把自己的“昌河”面包车停靠在临近南城客运站的斜对角。熄火之后,那车子就像是不堪重负一样,刺耳的引擎声响个不停,过了半晌才停下。像老蒋说得那样,这车和他一样也老了。肾虚嘛,总在过度劳累之后。
这话儿没错!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想了想又把烟盒塞进了口袋。转而在身上一顿摸索找出了平时自己常抽的黄果树。而刚才那一包是年关将近的时候,可是老婆塞了一包中华用来给自己撑场面的。按她的话头儿,过年了总得给自己在外面涨涨脸面。总不能一年到头下来,劳碌奔波,还要被人嘴上不说,心里暗讽吧。
不值当!
这人呐,不管啥时候、啥地点总是喜欢无所不用其极的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
可这个年过下来,这中华拢共也没发下来几根。倒不是老蒋敝帚自珍,是那些个人不要。生怕一个烟下去,车费个多上了二三十。如此下来,反倒是大半进了自己的肚子。
其实说真的,老蒋没把一包中华给全抽完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比起五块一包的黄果树,不止五块一根的中华,老蒋也没咂摸出来啥道道儿。可毕竟是贵啊!抽的时候就怕一哆嗦,多抖下几丝还未燃尽的烟丝。这不,人家书里说的,咱抽的不是眼,是寂寞。
“吧嗒”一声,把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皮缓缓闭上,喉咙了发出近似呻吟的声音。
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真是嘘服啊~”
然后,略显臃肿的身子整个的陷在座位里,静静的享受片刻的欢愉。
有些时候,人真的很容易满足。
因为他们平安喜乐,因为他们心有暖阳。
一根烟还未吸完,老蒋就听到了敲窗声。忙起身,原本惬意的脸庞之上,陡然之间换成了一种讨好人的媚笑。
含蓄而内敛,奢华不失风骚。
看到这一幕。站在车外的小哥眉头微皱,对于这种情况也未有所动。为了生计,卖个笑脸又算得了什么?
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上,口中低道:“蒋叔。”
老蒋眯眼看向他,哟,这不是楼上老李家的乖孙,李凡嘛。
把烟掐灭,放进烟灰缸中,乐呵呵的说:“小李子,老地方?”
李凡听得这个称谓,也不恼,嘴角扯动,轻嗯了一声,将头低了下去。
老蒋见状,也不过多言语,只是喃喃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转动车钥匙,剧烈的轰鸣声响彻周遭,整个车子在这种类似于报废的状态下前行。
********
三头巷
作为南城这城乡结合部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潇洒地,常年混迹着三教九流。各种街头卖艺随处可见,其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小吃。可谓是龙蛇混杂。
当然这些个是放在门面上的东西,有黑就有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干不了的。
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必要时刻,他们可以不是人。
在两人的无言沉默中,老蒋的昌河在巨大的噪声中驶到了三头巷,对于这地儿来过很多次,但进去的次数不多。像老蒋这种干出租的人,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多拉一趟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进袋。虽说比不上白花花的大妹子。可毕竟一个进,一个出,这他妈不是比不了嘛!
李凡打开车门,迎面而来的寒风中裹挟着许多奇异的味道。在车中被空调暖得有些迟钝的脑子瞬间清明。
老蒋也随之下车,紧了紧孩子他娘年前给自己置办的新衣裳。眼神一怔,呼吸一窒,自己是洒然一笑,有一种中年男人说不出的魅力。这好好的一件皮草夹克被自己几天穿成了羊皮夹袄。
回头时候,那糟老娘们估计又得说咱了。
想想她上回怒气冲冲的对自己说:“天天不知道体贴你自己,看看一件衣服给你穿成什么样了?还笑?美的你!”
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甜蜜笑意,摇了摇头,走向一个小吃摊。
寒风仍是刺骨,却多了几丝温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