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和煦,直吹的人儿憔悴。这是南城接连几天大雨之后,放晴的第一个傍晚。
大雨滂沱,小雨绵密,梅雨潮湿。
南城人一年里要经历很多次的雨天,会影响人的心情是没错,但影响的多大却是取决于自己了。
遍观整个南城,在下雨天里最让人流连的还是城郊外的风景。
夏日里,晚饭后消食纳凉。三头巷算得上是南城老一辈人,和中年一代散步最常来的地方了。
虽然这里常年三教九流混迹其中,而且也算得上是一个早市,小贩、商铺沿街叫卖,走在路上会有一种名为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水果会让你本就吃饱的肚子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会在心里领略它的美味,而后向前继续走去。
当然,卫生情况自是不敢恭维。那个时代习惯性的各扫门前雪的习惯也是延续到了现在,在他们看来这是应当的。关系再好,这是人家的门面,就该由人家自己去打扫,去撑起,没道理让别人去干,更没道理自己不去干。
李凡也有习惯去散散步,原本没有,只是后来有了,也就改不掉了。
当然,他不是在三头巷里,那种味道哪怕是适应了好久,也没法在里面走。
不过,也会途经此地。
只是不宜,也不愿就留罢了。
一路上,行人不少,也不多,都是些步入中年,甚至老年的人了。他们历经风霜洗礼,也不在乎那些味道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走着自己已经走了很多年的路。
都在变化而已。
李凡现在是体会不到这种情绪,看着一对对夫妻,挽着对方,搀着对方。
蓦然,停步。
注视,良久。
起步,离开。
则又是另一番心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现在的南城到处都在推倒重建,除却几个地标性建筑没有拆除外,基本房子上都有一个大大的拆字。支离破碎的雕着红漆的窗户在晚风里吱吱呀呀的摆动,原本几层高的房子也都被推倒了,剩下了一些主要的承重墙。
看着这些李凡对此谈不上什么,也没有过多的感受。
走在路上,人开始稀少,因为商品安置房早在土地还未开发之际就已经着手开始建设了。
很多人也就因此离开了故土,他们或许也有不舍,可能也有无奈,只是现实帮他们选择了比起以往更为优质的生活。
他们也乐意接受。
就算是那些钉子户,也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绝不是因为什么这里是自己的故乡,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那样太美了,美到所有人几乎都难以置信。
没有人相信这会从国人口中说出如此诗情画意的辞藻,我们更习惯于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数字后面有几个零。
不过吧,怪不得他们,这个社会太决绝,让所有人不愿意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下来,但是每每有可以不劳而获的东西,却是大家一起呼朋唤友,蜂拥而至,希望能从其中分一杯羹。
李凡从小生活在这种城市里,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就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执不休的声音。现在换成了钢铁森林被摧毁的轰然巨响,反倒有些不舒服了。
呵,瞧。
这让她们给惯的。
一路向前,倒也不存在什么路不路的了。
前两天下雨的时候这边一片泥泞,现在晚饭吹拂,尘土飞扬,肉眼可见的褐色围绕在李凡的周遭。眼看是没有办法再往前多走几步了。
没辙儿,打道回府呗。
走时比起来时,步伐上快了许多。
晚上的事情其实不多,能来网咖的也是熟客,基本生活也能自理,李凡也就是耐着性子听他们侃大山。
此外,李凡也开始在网上看一些可以自学的生存技能。说来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为啥现在这种情况肯学,而以前在学校里那么好的环境却用来浪费呢。
世移时易。
不可混为一谈,各种关窍,不难想到。
为了活下去。
很简单。
简单的令人发指。
生活,生在当下,活在当下。
不为什么,只为自己
归程
两旁的梧桐掩映着路灯,漏下几许灯光。
泛着微黄,像是旧照片上的黄渍,却晕开了青葱涟漪。
李凡一步一步,踩着黑色的树荫,景色在瞳孔中流连。
前面有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走过,李凡侧身让开。一脚踏在了黑色的影子上,鼻翼间有淡淡的香味飘过。
那个男孩对女孩说着什么,李凡没有听清,不过也能大致猜到。
无非山盟,无非海誓。
女孩儿握紧了手,脚步轻跃,看起来很开心,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再然后,李凡也没有去看了。
因为他们走远了。
可能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子,在自己最没有能力的时候,对自己喜欢的人说着发自内心却言不由衷的话。
那时的信誓旦旦,成了现在的回忆里的风尘仆仆。
有着那个时候的幼稚,也幼稚的让人感动。
只是想把自己可以想到情话都说给她听,证明自己比她更喜欢自己。
李凡满心欢喜。
脸上,皆是欢颜。
步子略快了几步,险些撞到前面的那对老夫妻。
老大爷看起来有点儿步履蹒跚,看脸色,精神头儿倒是相当不错。看到李凡急忙的闪身而过,也报以微笑。
李凡心中一暖,点头致意。
大娘也是带着笑容看着李凡,满是慈爱。
真好啊。
两对人。
燕尔新婚,说着天上绵绵情话,要厮守到白头。
秦晋百年,弹着人间琴瑟和鸣,要携手到来世。
真美啊。
如此相濡以沫,不负人间惆怅。
李凡看了看自己的拇指姑娘,当下很是忧郁。
就这样,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
偶尔回想起,刻骨铭心。
不过就像她说的一样,那也是在无聊的时候。
李凡想了想,咧嘴一笑。
踩着树荫,踏影而行。
心中想的是,现在好像也不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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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雨季让老蒋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难言的忧愁,有种说不上来的烦恼。
这场大雨对于常人来说,可能只是临夏时的预兆。比起往年甚至不算大。
可对于老蒋来说可能就会意义非凡,发生事故时已经快天黑了。大雨随即接踵而至,警方虽然也冒着大雨前往取证调查,不过也是收获平平。本想着等雨停,还能有所收获,算作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谁曾想,老天爷也是这样的不讲情面,一连好多天的大雨,直接把老蒋的慰藉给浇灭,还差点顺便给老蒋来了个人死灯灭二合一。
老蒋这个愁啊。
不过就现有的证据来看,驾照估计是没得咯。但事故责任的决定可能站大头的不是自己,这点,倒让老蒋放松了几分。
就在昨天一个更让老蒋绝望的消息传来,黄总在神经外科的重症监护室里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和器械只是能够紧密,和实时的观察他的生命体征。基本上来说,在这个南城的医院里很难有效果更为良好的治疗方法了。
从事发到今天,按照医学上的时间概念,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黄总还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换而言之,就是说这条命怕是难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来了。
执勤的民警也会经常根据上面的致使来问老蒋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只是对于事情的帮助不大,老蒋的精神状态更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这天深夜里,老蒋半眯着眼睛,休憩着。突然间猛的睁开眼睛,无神的四处梭巡着什么。
两只手举起又放下,颓然而无助。
而后举起。
而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