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循声望去，那道发出声音的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枚明晃晃的麦穗肩章，宽阔的肩头上，紧贴着衣服的肱二头肌若隐若现，昭示着他身材的良好。黝黑的面庞之上，坚毅的五官，匀称而立体。李凡默然的看着他，他同样也在打量着李凡。
只是，李凡眼底那一抹突如其来的惊讶还是被他尽收眼底。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右手，开口道：“你好，我是负责管理这一片辖区的中队长，邢不二。”
李凡闻言愣了一下，对于邢不二的到来，肯定是与刚才张卫国提起到的那个人名有关。张叔不会突然之间无关提起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黄总！
李凡心里悄然的泛起了波澜，脑海里莫名的浮现了那个男人的眼神。感觉告诉他，他就是黄总，他的心中不知为何就是把这两个人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重合。脸上神色如常，只是忙伸出手，握住了那双手。
有力，温度，这是这双手给李凡的第一感觉，也是邢不二给李凡的第一印象。位高权重，却为人谦逊。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李凡为人处世的准则。
“您好！请问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邢不二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梭巡了一圈，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凝固。
作为上位者，作为询问者，作为先来者。不会让问题的开始，从李凡的口中说出，也不会让今天这件事的主导权落入到李凡的手里，所以邢不二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李凡的年轻气盛，等待李凡的不耐烦，他就可以反客为主了。
邢不二漫无目的的看着这间网咖的事物，早在李凡回来之前，他和一位小干警赵淙已经将基本的构架都看过了。也将能被当成是证据的物证进行了取证。得知了当天值班的人是李凡，邢不二才打算等待一会儿。只是李凡的到来让他提起了一丝兴奋，他好像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
初见李凡时，他眼神中的畏惧和疑惑是邢不二这辈子见过最多的眼神之一。说到底，李凡此时的年龄本来是应该在那被称作是“象牙塔”的最高学府里虚度光阴的。过早的进入到了这个社会，而且是工作于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或许懵懂已经被消磨了不少。但是仍然还是挣脱不掉涉世未深的这个标签。不是真的像话本小说里写的那样，刚成年的人就可以面对“法治”的代表娓娓而谈，面不改色。
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会做出的反应，不说其他，从小到大，各种书籍，电视上的宣传早就在每个华夏人的心中烙印下了对他们的敬畏与尊重！
邢不二看着李凡，李凡只是低着头。
一旁的张卫国早已经用中午吃剩下的烤鸭佐酒，美美的喝下了四两白酒，呼噜声逐渐响起。李凡转头看了一眼他，眼底的惊慌稍纵即逝。
不料却被正在观察他的邢不二尽收眼底。
邢不二眼眸微眯：“好，现在我以警官的身份对你进行走访调查。主要的问题就是你是否见过一位名叫“黄总“的人？”而后，将那人的身材进行了一系列的描述。
李凡略微思忖了一会儿，笃定地摇了摇头。
邢不二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询问道：“那你对黄总这个名字，又或者是他的朋友、亲眷有过接触吗？”
李凡这次连思考的时间的都没有花上，依旧摇头。
邢不二像是极其失望一样，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凡。几个问题都是围绕着李凡一开始预想的那样在进行，其他更多的细节也没有。甚至这次的问题就像是：
你中午吃了没？
没。
那你吃了什么？
没。
这些问题就是一个循环，如果第一个问题都进行不下去的话，那这些问题的连续性就会失去，问题存在的意义也将会大打折扣甚至于无。
邢不二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李凡。
“这是刚才我问你答，也就是这次走访的文件形式的记录。虽然很简短，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存在。
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通篇都细致的看一遍，确定一下与你所说、所想是否又出入。现在要改还来的及。
然后，签上你的名字。它就具有了法律效益了。”
说话时的语气转变得令人感到极为的生硬，也可能不是语气的关系而是语言。
刚才还是郎有情，妾有意，现在就是你他妈的到底行不行啊，老娘等得都要凉了。就是这般的直白。
李凡没有犹豫，接过了文件夹。
而后邢不二终于将紧盯得视线移开，李凡低头签下了名字。细密的刘海遮住了李凡额头上的汗。李凡的眼中除了如释重负，还有一点恐惧未曾消散。
将文件夹递给邢不二，眼睛对上了邢不二的眼睛。
清澈而又平静。
浑浊却又厚重。
而后，邢不二拍了拍李凡的肩膀，李凡身体像绷紧了的弹簧一样。
“对了，你们店里有监控之后的设施吗？”
“没有，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厅里空荡荡的，李凡默不作声，只剩下邢不二推开门时，大风灌入的声音。
李凡跌坐在了自己身后的座椅上，视线从未离开过邢不二一秒。
目送着他离开网咖，离开院墙，直至上车。
回过神来，李凡发现外面的天空早已漆黑一片，乌云在天空上密布，压抑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了李凡的周遭。
压的几乎喘不过气。
真的，李凡感觉自己的下一次呼吸可以会吸光自己周围的所有氧气，而他又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去呼吸。
如此的矛盾，又这样的无奈。
李凡近乎于拖着自己疲惫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移动到了最后面的座椅上，脑子里空白一片。他也忘记了自己这样去做的原因。
他只能把目光直直的投向前方，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这屋子里所有人的神情，各异。
李凡呆滞的看着前面，双眼失神，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打湿。在李凡看不见的角落里，张卫国直立着身子，看着李凡，久久出神。
更远处的地方，警车里，大雨的忽然而至，整个车外的世界仿佛白茫茫一片。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的赵淙停下了车子。
接过身后邢不二交给自己的U盘，“邢队，这是？”
“风云网咖的监控录像，回去之后尽快的把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的时段帮我标记出来。辛苦。另一个就是刚才的那位小伙子。”说完，递过去一张已经洗出来的照片，点燃了一支烟。
灰白的烟雾在逼仄的车厢里升腾，盘旋，难以坠落。
赵淙暗自记下，没有多说什么，等待邢不二的下一步打算。
邢不二扶额思索着，嘴角浮现了一抹微笑。
“所有的事物都会存在巧合，但是如果所有的事物都有巧合的话，那么这些事物就不再是巧合。而应该巧合其实就是事实。”
李凡，这个演技肤浅到令人失笑的孩子。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邢不二觉得他不是在演戏。
邢不二索性放下这些，叼着烟说：“去黄总家，去看看黄先生。”
赵淙发动汽车，拐入了大路上。
李凡从瓢泼大雨里走出，看着他们又一次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