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裴老师点了点头说：“我把他们从我家里赶出去了！”
“为什么？”
“那几个小混蛋把黄花儿的书包给烧了！”裴老师现在提起来，还依旧生气：“黄花儿是他们的同学，是他们的班长，他们嫌黄花儿管的太多，一直变着法欺负黄花儿，那次就更过份，他们把黄花儿的书包烧了，还挂在大门口……”裴老师指了指门口说：“就是挂在哪儿！说是不让黄花儿再进这个门！”
说到这儿，裴老师骂一句：“这群小混蛋们，真是翻了天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想占地为王当山大王，我就把他们全赶出去了！”
“这样做合适吗？”白老师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同学之间有矛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平时多注意一点儿，多开导教育一下就可以的吧，没必要把他们赶出教室之外啊，这对他们是不是太残酷了，太不公平了？”
“他们可不是普通矛盾，他们是一见面就掐架，往死了掐架的那种矛盾，我是开导了一次又一次，都不管用，只要我一眼看不见，他们准得打起来！只好赶出去，想学习的可以留下来安心学习，想玩的也可以出去玩，正好都如了他们的愿了！”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白老师，接着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他们不公平，对他们残酷是指的什么？如果指的是不让他们来上课，那这真说的太过了，他们就算来我这儿，也不是来上课的，他们是为了这里人多孩子多热闹，所以来玩的，你硬按着他们学习，他们东捣一下乱，西闹一个热闹，闹的全班都不能学习，都跟着他们玩闹了。即然在这里也不肯学习，何必把他们拴在这里呢！让他们出去玩，随了他们的意，有什么不公平，有什么残酷呢？”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如果把他们拴在这里，让他们在这里捣乱，愿意学习的同学也没法学习，那对愿意学习的同学才是不公平呢！”
说到这儿，她的仰头，很坚定的说：“我承心，我的内心对他们不公平，我就是偏爱学习好的学生，我就是喜欢学习好的学生。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他们想让我喜欢，他们想让我对他们公平，那就好好学习，努力学习！可惜，那些小混蛋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玩闹闯祸有一百个本事，学习，一个本事没有！”
她看了一眼白老师，说：“实话实说吧，我就是看不起他们！看不上他们！”
“这样做老师不好吧！”白老师很委婉的批评道。
“我就是这样的人，改变不了了！”裴老师很干脆的说。
说完，看了白老师一眼，笑道：“学生们以后就都是你的事了，我就不管了。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把那些坏学生跟好学生放在一起。”
“你不管了？”
“你不知道吗？我没跟你说吗？”裴老师说：“我要到山外面去了，你看，我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我家那口子早几年去外面城市里打工，在那里安家了，把老人和孩子都接过去了，也要让我过去，但是因为这几个学生一直找不到老师，我就走不开，现在真的得走了，我那男人说，我要再不过去，他们再找个老婆过日子了！你说我怎么办？总不能为了这几个学生不要家了吧！”
“今天去县里本来就是找县局说这事儿的，不管他们给不给再找老师，我都是要走的！只是这些学生真的需要一个老师，所以就想去县局把我的事儿说说，看看能不能让县局想办法给孩子们找个老师……没想到这几个孩子县局里的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们说他们有很多大事要操心，很多孩子都缺老师，让我们等着呢！”
“本来我就打算明天偷偷的一走了之呢，没想到你来了！说实话，我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你没来啊，我偷偷的一走了之，不知道家乡的人怎么骂我呢，我以后也就没脸回来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住了，眼睛望着石榴树上的一棵棵小石榴，很留恋的说：“说真的，我真的放不下这几个孩子们，我真的很喜欢做老师……当老师这几年，我没有拿到一分工资，但是我不后悔，我很高兴，就因为我走到外面，所有人见了我都叫我一声裴老师！”
“都说我是一棵松镇最厉害的女人，没有人能吵架吵的过我，街上的孩子都怕我……”她半上自嘲的半是幸福的笑了一声，接着说：“但是，我知道，我这么厉害，我仗什么呢？男人男人在外面，家里人家里人就我一个！我能仗着谁，我一个女人能这么厉害吗？还不是仗着老师这个身份，因为他们叫我一声老师，所以他们在心里都让我几分，敬我几分！”
“我也不说虚的，就这一点儿，那怕永远不给我工资，只要我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我就愿意把这个老师干下去，永远的，很愿意把这个老师干下去！”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当这个老师啊！”她很纠结的说：“但是，我也不能不要我的家啊！我的丈夫在外面立了家，年前就让我们一起过去，他把孩子和父母都接了过去，这一年前，一直催我过去，我就是不舍得走，真不舍得走，一拖又拖……拖到现在……”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上个星期我丈夫给我写信了，说如果我再不过去的话，他就不要我了！”
说到这儿，她沉默了下去……
白老师觉得自己应该劝劝，但是怎么劝呢？劝他走吗？还是劝他留下来呢？似乎怎么劝都不合适！
所以白老师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真的喜欢这些学生，真的喜欢这些孩子！如果只是我男人一个人在外面，那怕他不要我了，那怕他再找个老婆再成个家，我都宁肯留在这里，伴着我的学生们，当我的老师……”
说到这时，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但是，我也有我的孩子啊！我可以舍得我的男人，但我不能舍得我的孩子啊！我舍不得我的这些学生，但我更舍不得我的孩子啊！”
深蓝的夜空中，有四五颗明亮的星星在闪，月亮刚刚从东边的山尖上露出来……
白老师没有说话，她坐近裴老师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拍着。
裴老师也不再说话了，她把这一年来心里的矛盾纠结苦痛终于说了出来，心里便感到很轻松很安慰很舒服。
她很舒服的享受着白老师怀抱的安慰，享受着这星光下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