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朱正兴没有去找华果儿,反而是有事没事请皖文去浅见阁中。
每次夜深后,皖文就腰酸背痛地被其他宫人搀回来,尖锐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华果儿不解,忙问发生什么事。
皖文咕噜咕噜地喝水,大概大半碗水都洒在衣服上:“皇上说好久没有遇见有趣的文人,带奴才去书阁看书,一边讨论一边释书,说得奴才口干舌燥。”
薯儿端着茶壶在旁给皖水倒水:“皇上舍不得给你水喝?等天亮了,我去红袖姑娘寻点润嗓子的草药。”
“水倒是有,可皇上不拿杯子,我一个奴才也不敢碰——哎呦!失礼了!失礼了!”皖文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绣花的华果儿,“累得脑子嗡嗡的,竟忘了主子在这,瞧奴才若无其事地坐这,忘了尊卑。”
皖文除非脑中有灵感了,会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写文,其他时候虽有些懒散,但心中也有主仆之分,不敢造次。
“无妨,我本也是寒门,没大家族那么多规矩,无外人在时,放松点无事。”华果儿在皖文坐下那一刻,心中也嘀咕了阵子尊卑,只是不屑与他计较,在加上皖文此时情景看得出他确实是忘了,也就给个面子。
“不成不成。”皖文扭着酸痛的全身,“若是养成习惯,一时没注意岂不是让他人看了笑话。奴才幼时去私塾偷瞄过几眼,脾气差的先生呢,学生私下窃窃说其坏话,不给差脾气先生面子;脾气好的先生呢,学生虽不怕他,但总是明着暗着欺负他。这些孩子都从小在家里惯坏了……呃,孩子……”
皖文说着突然停了,叨叨着回自己房间。
华果儿不解:“他这是怎了?”
薯儿低声道:“怕是想起他那刚出身的孩子了,他的孩子……应该也不小了吧。”
华果儿不清楚皖文家的事,偶尔听薯儿提起一嘴。皖文为进宫净了身,心中一定还是念叨家里的人,只是如今身不由己,还是不想为好。
接着几天,朱正兴也没来请皖文,皖文倒落个清闲,掐指一算,应该是秋狩将近,皇帝忙着练骑术箭术。
薯儿问道:“皖文,你说皇上会请我家小姐去秋狩吗?”
“呸呸呸,你这是盼着小姐送死呀!”皖文低声说道,“皇上确实会在秋狩时请很多美人相伴,但能回嘉房之人少之又少,因为这美人呀,都是引诱猎物的诱饵……”
“啊?”薯儿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我还以为得宠的人才能陪皇上秋狩,原来忙着送死的人才去陪着皇……”
“小声小声点……莫要被墙角听了去……”
华果儿在北乐阁十分无趣,找个伴不知道找谁,房中虽有薯儿和皖文二人伺候着,但这二人,一个天天去红袖那学习医理,一个天天猫在桌子上写书,倒是藏娇房的若欣时不时来北乐阁找点麻烦。
若欣一到院子中吆喝,皖文就把皇帝赐给他的几方砚台和墨摆在北乐阁门口。
华果儿翻着白眼问他这是在做什么,皖文说:“咱房内能镇住乱喊乱叫的鬼的东西,也只有几方砚台了。”
华果儿会意地笑了出来。
院外长廊猛的闹腾起来,若欣也小跑得回房,薯儿从桂心轩出来在长廊上张望了一会,才跨过几方砚台回北乐阁:
“小姐,听过是秋狩结束,皇上正往这边走来,各家小姐都回房收拾呢!我们要不要也收拾收拾?”
华果儿往窗外一瞟,日头渐落,窗外渐渐昏暗,她又看了眼没什么东西的北乐阁,说道:“收拾什么,我再福大命大,也不可能吸引着皇上拔腿就往我这跑。”
薯儿自讨没趣,自顾自地收拾了一方。
没过一会,北乐阁外响起朱正兴的样子,吓得华果儿主仆三人相撞在一起:“怎么把朕赐的砚台放在门外,是挡鬼呢,还是挡朕呢?”
皖文从桌子下钻出来,滚了几个圈去开门收拾那几方砚台,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收着,一边笑说:“我家小姐心善,未伤害过一人,怎么会怕鬼呢?皇上来我北乐阁,是奴才们积了八辈子的福气,怎敢把您挡在门外?”
“今晚用膳、上榻,在北乐阁便是,准备去吧!”朱正兴吩咐道,徐公公行礼离开。
上榻!皇上要在这睡觉?
华果儿惶惶不安,今日秋狩,也是中秋佳节,按传统说,皇帝今日应与皇后共眠,到她一个无名无分的美人这是什么意思?
皖文收拾好砚台,朱正兴便大步迈进,看他嘴角的弧度,今日秋狩的收获一定不少。
朱正兴进北乐阁后,环视了北乐阁一周,最后把目光停在书桌那:“朕记得其他美人那的书桌都是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就算有一些笔墨纸砚,也动都没有动摆样子。”
“回皇上,妾身也不认得几个字。只是这皖文好学,妾身便允了这张书桌给他日日写写画画。”华果儿回道。
“你倒是诚实。”别的美人估计早就会把这点做为邀宠放在自己身上,朱正兴又把目光放在摆放砚台的皖文身上,“不愧是皖文先生,博学多识,让这北乐阁也增添了点不一样的乐趣。”
吓得皖文差点把御赐的砚台摔坏。
徐公公速度快,一会儿就让宫人们饭菜摆好。在北乐阁的众人,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在北乐阁外的众人亦是如此:桂心轩的红袖姑娘在烛光下研究药谱;藏娇阁的若欣姑娘在阁楼二楼的窗口,听着北乐阁中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她愤怒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用餐结束后,朱正兴打了个哈欠就要上二楼休息。
“皇上!”华果儿一声喊,朱正兴停住脚步,“今日中秋,正逢佳节,皇上应与皇后在一起,不该在妾身这。”
“你这是在赶朕走?”朱正兴笑意全无。
“妾身不敢,这只是规矩。”
“规矩?你看朕像是遵从规矩的人吗?”朱正兴一步一步走下来,他挟住华果儿的下巴,“若今日皇上必须要与皇后在一起,朕不介意把现在的皇后废了,让你做皇后。”
“妾身并未中意皇后之位,只是这老祖宗定的规矩不能废。”
“无妨!”朱正兴抱起华果儿上楼梯,“等几百年几千年以后,朕也是大徽朝的老祖宗。你今日把朕伺候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