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四百八十七年,火桑国东南部发生一起灭城惨案,鄂县上下千余口人无一幸免。
据传整座城市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有不少说法称,是由于鄂县的人做了些“不干净”的事,惹得人神共愤,被直接抹除。
这种时候,各类阴谋论调也是不会缺席的,诸如“一定是岐国那帮道貌岸然的杂碎做的!”
“能有这种能力,做到这种不可思议之事的,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一家能做到...”
更奇葩的是,有人说,鄂县一直在向地下挖掘宝藏,结果挖到了灾祸,导致这场灾难发生...
反正嘴是长在别人头上的,谁也止不住。罹难的鄂县人民都已经无法为自己开口辩解,只能由得他们去了。
同时离城的朱雀门异常活跃起来,以朱雀神宫为沟通中介,不停的向火桑国内其他天宫分舵互通消息,意图建立起更加完善的情报机制。
就目前情况,还未上升至需要禀报星宿的程度,出奇的是,原本尾大不掉的天宫分舵间,这次配合的默契非凡。
最新的活动迹象表明,天宫已经向大妖分布区域增派了数倍的人手,进行全年无休的监查巡视。
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累活谁都不会愿意接,光推诿就能墨迹个把月,再到讨论出结果,调令下来,出发,到达...这一系列过程结束,估摸一个月都过去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离城朱雀门近些年来一位声名大噪的青年——武昌天官,准确的说现在称他武昌星君更为准确!
在鄂县惨案发生后,他抓住了这次契机,破天荒的将朱雀神宫和离城朱雀门绑在一条战车上,打破了多年来天宫与朱雀门之间的壁垒。
多年来的暗中积蓄,给了他广阔的操作空间,许多富有建设性的提议都是由他提出并落实。如今他是朱雀神宫的大红人,也是朱雀门中一颗冉冉升起的超新星。
离城中的天宫分舵并没有星宿坐镇,其中的原因,自然与张家有关系,天宫没有调令也是照顾到张家的面子。
毫不夸张的说,离城几乎成了张先的一言堂!只不过就目前来看,他的表现还是无可挑剔,是一名有真才实干的年轻人。
天历四百九十年初,冬季。
又是一年的岁末迎春之际,距离当年鄂县的惨剧已经过去三年有余,零星分布在外的鄂县人都不愿再提起这里,也没有人愿意回来面对那一片废墟。
渐渐的,鄂县就真的被遗忘了,化身成了历史洪流中的一朵小浪花,由于三年来再无任何大事发生,那些阴谋论调渐渐也都没了声音。
火桑国的年与其他三国有些不同,天历元年的第一天被立为天元节,是整片大陆所有人类的节日。
在火桑国内,人们更重视的是祭祀,他们相信是祖先挥洒的热血、英武的灵魂一直在庇佑着他们。
加上火桑国重武,已经有很多年的传统,所以每一任火桑国国君都是能文能武的存在。
此时距离国祭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火桑国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浓郁的节日气息。
火桑国的大型祭祀,一祭图腾神,二忌祖先,三祈福,每年的大型祭祀都会在火桑国内第一片红透的火桑林处举办。
鲜红如血的火桑叶,象征着战士的勇武,也是先辈们挥洒热血的见证,更是燃烧在每一位火桑国人内心中的焰火。
火桑国整体位于大陆南部,领域内山水险恶,多蛮荒之地,相互之间来往不易。
所以火桑国虽然是统一的国度,但在大多数地方却在实施民族自治,共同的民族认同感,克服了层层困难,将这些相隔万里的火桑国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正是这种情况造就了火桑国独一无二的民族凝聚力,也带来了发展滞后、消息闭塞的问题。即使是相隔一座山脉的部落间,都可能会不通往来。
火桑国西南部。龙王谷
龙起于东方,宿与渊,龙渊是因生命禁区而威名显赫,人迹罕至;龙王谷由于地处西南,山脉高耸,地广人稀,自古以来常住人口就少。
至于龙王谷的名气,大抵是因当地居民的信仰而出名。不大的地方却共存了近百种信仰,并且不同信众之间共同生活作息,没有闹过什么红脸。
还有一点,那便是无论何种信仰的信众,通通都信仰雪山神。
据说那是一座坐落在远处、终年被积雪覆盖的神山,那里有一座雪山神庙,是一切无家可归者的归宿。正是在它的庇荫下,各种信仰才能和平共处。
大家共尊图腾神氏守护人类,没有忘记天宫对人类做出的巨大贡献。同时不同地区的人民又有着独立的信仰,信仰和而不同,再次演变成了独特的民风民俗。
雪山神庙的传说,更是给整片西南地区都蒙上一层神秘色彩,也让那些拥有烂漫之心的少年,心中都怀揣着对这里的幻想——一个收容世间所有流浪者的理想乡。
大西南的美是奇幻的,盘踞在西南地区的九龙山脉平均海拔在五千米往上。奇山异石的景色,光怪陆离的云雾,充满神秘宗教色彩的雪山神庙...
古老神秘的隐修者,终生生活在雪山上的雪山族人,汇聚着整个西南生机的龙王谷,统统在这颇为荒芜的西南大地上熠熠生辉。
龙王谷内。
古意盎然的盘根老树,与新生嫩芽的草地混如一体,老树参天却不遮天蔽日;妖与人在这里往来,或点头示意,或亲切问候,兴许这是人类与妖唯一能和谐共处的地方。
位于龙王谷深处,一眼望不到顶的雪神山,它的寂落与谷内勃勃生机相悖,却互不冲突。
有形的与无形的生命无一例外的在这里和谐共处,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相信,这是雪山神的留给世人的神迹。
龙王谷内。雪神山前。
“小兔崽子,你想把老子累死吗?”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打破这里静谧美好的气氛。
“咦~别人都是老当益壮,师傅你是夕阳西下,一天不如一天啊~”尚带有稚嫩的童音打趣道。
“再不锻炼锻炼,以后出门怕是得我在后面抬着你喽!”从他欢脱的话语不难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线连的很紧密。
“呼~呼~呼,我说小子,平日去庙里都是你自个儿,我也落得个清净,这次干嘛把老子拽上?鬼知道这雪峰有多高!难不成你想把我背下去?”另一人气呼呼的说道。
“师傅你这话说的,不对不对!既然要去庙里请愿,自然要心诚,再说了啊,爬一爬这雪峰,沿途美景也是赏心悦目。我还不是怕你老人家待闷了,带你散散心嘛!”
“...”
“你瞧,师傅,雪鹿!这么大一只,烤完撒点孜然够咱俩吃一顿了不?”
“滚犊子!那是马!”那道声音没好气的笑骂着。
“是鹿是马,不重要,够吃就行;烧烤煎炒,无所谓,口感在先!”
“...这些年我看你修炼上没啥出息,耍嘴皮子倒是越来越能了!这点随我!哈哈哈...”说完两人一起豪爽的笑起来。
两个道人影一前一后的向着雪神山高处迈进,其中一人看上去饱经风霜,两鬓微白,面相和善,像一位亲切的邻家老人。
有些扎眼的是,他整个右臂的袖子空落落的,在雪神山上随着凛冽的雪风飘忽摇摆。
另一位是个稚气未脱,十岁上下,眉眼间充满着活力与激情的英俊少年,身着朴素的布衣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谁成想当年奶声奶气的小不点长大了是如此俊朗的样貌,一定是受他师傅的耳濡目染!”
张讼调侃着,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之久,他的心里看开了许多。不仅放下了曾经的恩恩怨怨,更是将修炼一事也彻底放下,开始享受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乐趣。
每天除了检查检查易的修炼进度,也不多问什么,一天里多半时间不是在屋里默不作声,就是躺在屋外晒太阳。
关于张讼的现状,易问过许多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关你屁事,老子乐意。”因为担心师傅消沉,以他的年纪又很难理解该如何去宽慰别人。
所以易只能拼命修炼,籍此耍赖般天天去“骚扰”张讼,旁敲侧击他的修为是否恢复,易对实力的划分没有太多概念,但他能感知到,张讼内心燃烧的火焰在修炼熄灭、冷淡。
二人流浪到这里,已经有一年多,易一点一点看着岁月爬上张讼的脸庞,他似乎衰老的很快,但周围又没有能拿来对比的人,易对此一直百思不得解。
尽管张讼的神色苍老了不少,但脸上的笑容却多了起来,比起前两年的颠沛流离,如今的安稳便更加可贵。
离开鄂县的这三年期间,易丝毫不敢放松,一直在刻苦修炼。虽然他无法修习张讼的秘技术法,但是他的体修之路,已经迈出去很远很远。
张讼在这方面可是一点都没有亏待易,一路上张讼散尽家财,为的正是购置易练体所需的物料。
甚至逼急了,拿着天宫的名号招摇撞骗这种事,他都做过。遭受过无数的冷眼,嘲笑,甚至殴打,张讼从不做出任何回复,也没有让易知道一星半点。
他知道有个小家伙在等他,自己好死不死的已经无关痛痒,但必须要让小家伙成长起来!
正是在他的努力下,易的身体如今已经历数次蜕变,小小年纪拳交间便拥有穿金裂石的恐怖威势,即使在面对成年的战士,在力量上都完全不虚。
一次修炼时,易不经意间发现,虽然自己无法修炼阳间能量,但作为纯阳之体,他的身体不会排斥任何阳间能量。
在他小心求证,大胆尝试下,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特殊“技法”就这样形成了。
借助短时间入体的阳间能量,通过拳脚激发而出,不仅破坏力极强,同时提高了他的攻击范围,是一种攻守兼备的秘书。
唯一限制他的便是,在短时间内身体承受阳间能量的极限。
他管这招命名为“雪”,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他喜欢雪神山,因为他和师傅流浪这几年里,在雪神山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感觉。
他知道师傅的那个敌人很恐怖,很强大,想要替师傅讨回公道自己差的还很远,他听说过这里有隐修者,部分是人类的修炼者,还有一部分则是妖族大神通者。
只不过住下来快一年,他也没遇到这种前辈高人,他想要变得更强,变得可以像当年张讼横在自己面前,拦住一切那样强。
另一件遗憾的便是,没有机会整点妖族大神通试试。这一点是易在张讼醉酒后,听他断断续续提过,以易的聪慧天资立马领悟问题的关键之处。
西南之地荒凉,但是龙王谷里,应有尽有,自从来到这里,易的练体资源问题也就彻底的解决了。
喜欢到处溜达的易已经结识几个妖族隐修后裔。平日里疯跑瞎玩几人打成一片,天上地下知无不谈,但凡话题涉及到妖修之术,对方都会沉默不语,久而久之,易便放弃了这种方法。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易开始攀登雪神山,这一年来,每一次雪山神庙的法会他都悉数参加。
张讼自然注意到易的变化,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一点张讼清楚得很,他已经尽自己所能的去给易铺平道路。
易成长的很快,尤其是来到龙王虎以后,即使是张讼现在也不清楚,自己这徒弟遇到的机缘有多可怕!
这一次张讼上雪神山是易在他耳边吹了大半年风的结果,张讼是一名天官,曾经是。
但他只此一生的信仰都将坚定不移,降妖师,以守护人类为己任,力量,是他唯一的信仰。他对雪山神信仰没有任何偏见,也和大大小小的信仰者接触颇多。
他很赞赏雪山神信仰做出的功绩,只不过他内心有些倔强,有些东西不愿意去改变。
雪神山法会大大小小,基本上隔几天就有,但是许愿的日子,一定要在雪山神节当天。
这一点易心里跟明镜似的,张讼虽然孓然一身,无牵无挂。看起来也像是个大大咧咧的粗人,更是居无定所流浪至此。
其实他心里还是想念着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想去“鄂县”再走一走,看一看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
听到那些风言风语,阴谋论调时,他的瞳孔中是横溢而出的愤怒,但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带着易离开这里,远去,去到一个更远的地方,一直到了龙王谷才停下。
尤其在易数不清第几次看到师傅酒醉后、清醒时,一人独自坐在木屋旁,静静的发呆。
人世间大多数的情理,张讼都没有给易定性,一直以来他都让易自己去感受,自己理解。
那些妖族玩伴终归是看不下去易天天死命修炼的狠劲,他就像困在黑暗中的火焰,在哪里看到亮便会去追逐,完全不顾那光亮是否为镜中花,水中月。
所以他们不想害了易,以这种情况修炼下去一定会误入歧途,这件事情家里的长辈刻意的叮嘱过,并且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这帮一心为小伙伴考虑的小妖们自然不敢违背,只不过作为大妖后裔的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自家的神通不能外传,但龙王谷中最不缺的便是隐修者,兴许前天和你一起钓鱼的老者,曾经也在这片大陆叱咤风云过。
就这样在他们不辞辛苦的带领下,易基本上踩遍了龙王谷内每一处角落,美其名曰“探险”。
每次有所收获时他们多会一脸嫌弃,然后自然而然的撇给“最弱”的易,并且给出了易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
“都是一起混得,你太菜了出去还不是给我们丢人?你觉得我们这种大家子弟会瞧得上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吗?”
易能明白他们的心意,所以每次作为回馈也会给他们讲一些降妖师的知识,以及给他们展示阳间能量以及运用方法。
在这其中最为显著的收获便是——圣龙道!
籍此他也大概的猜测出自己被隐藏的身份,很大概率与妖族有关系!
圣龙族是妖族中比较另类的存在,属于变异龙种。只是他们一直也不怎么受妖族待见,原因无他,圣龙族每一代只派一人现世行走,但只这一人就能搅的天下风起云涌,走到哪善恶赏罚便跟到哪,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自然被许多人记恨。
更可恨的是,他们还不敢对圣龙道的天下行走之人痛下杀手,圣龙族曾放出话来。
“同辈相争,死而无怨,这是宿命;若有他人不顾身份刻意出手,圣龙一族定会举族而出,杀你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