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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结束

红井,这场风暴的中心,言灵·梦貘构成的梦境中,长刀完整地贯穿了源稚生的心脏。

最后一刻,风间琉璃从背后狠狠地抱紧了哥哥,用胸口顶着刀柄,把刀身全部顶了进去。

他感受到那颗心脏挂在刀上痛苦地跳跃,于是不由自主地发出狂笑。

多年之前,他也是这么拥抱源稚生,但心脏被刺穿的却是他。他狠狠地拧转刀柄,感受着那颗心脏中的血泉喷射出来,溅得他胸前一片温热。

源稚生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出,背后的血光仿佛瀑布。

这是在梦貘引发的梦境中,在这里无论是皇血还是龙王胎血都没法治愈他,在这场梦里他只是十七岁的少年。

这么多年来,在心底的最深处,他始终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皇的身份对他来说只是闪光的铠甲,铠甲里装着一颗普通人的心脏。

梦貘是最凶险的言灵,因为如果有人相信自己死在了梦貘制造的噩梦中,那么他的意识真的会消亡,现世中的他也会渐渐冷却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风间琉璃在心里杀死了源稚生,因为在心底最深处,源稚生竟然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风间琉璃一直生活在两种人格之间,源稚女的人格渴望着和哥哥的重逢,风间琉璃的人格渴望着复仇,最后风间琉璃彻底地掌控了这具身体,将源稚女囚禁在心底最深处,完成了复仇。

可现在风间琉璃觉得自己压不住心底的男孩了,男孩哭得那么绝望,浓郁的血气带着彻骨的疼痛从心底升到喉头,他大口地吐血,同时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终于赢了啊,赢到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呼吸声能让他安心地睡去。

这个恶鬼把脸贴在源稚生冰冷的脸上,哭得撕心裂肺。

“哥哥,不要离开我啊,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他喃喃地说,“哥哥”两个字还是那么温顺和轻柔。

突破了层层桎梏,源稚女的意识在这一刻轰然复苏,极恶之鬼风间琉璃强到能对抗八岐大蛇,却在那个山中少年的痛哭声中烟消云散。

源稚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仍旧坐在血泊中央,怀抱着冰凉的源稚生,大雨哗哗地下着,冲刷着鲜血去向红井的深处。

梦貘在源稚女苏醒的瞬间被解除,这是他简单的本我,那个十七岁的山中少年,他没有仇恨过什么,所以梦困不住他。

源稚生还活着,但心脏已经近乎停止,在梦中他被杀死了,龙化后的身体依然健壮,

但全身的体征都在衰弱。他脸上覆盖的骨骼裂开了,血红色的泪水滑过坚硬苍白的脸。

这张本该再也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脸上残留着悲痛的表情,可以想见他心里的悲伤。

巨大的悲伤让他的脸扭曲变形,连外骨骼都裂开了。

源稚女抱着哥哥哀哀地哭着,但他醒来得太晚了,源稚生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根本意识不到他在这里,当然也不可能睁开眼来看他一眼。

他渴望了那么多年和哥哥的见面,最终和哥哥见上面的却是那个名叫风间琉璃的魔鬼。

灯光从天而降,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照亮了彼此拥抱的演员,同时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回荡在红井里,

大功率的扩音系统把这首舞曲播放得气势磅确,似乎在为这场兄弟之之间的残杀致哀。

升降平台轰隆隆地下降,平台周围的LED灯亮了起来,五彩的灯光把简陋的工程设备装饰得像是舞台。那个闪光的舞台上,隐约有人翩翩起舞,跳着《天鹅湖》中王子的舞步。

源稚女抬起头来,茫然地看者这光怪陆离的一幕。

起舞的人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笔挺的西装和鲜艳的亮紫色村衫,白色的丝绸领结,黑白双色的布洛克鞋。

在LED灯光的族拥之下,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简直就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每个节拍他都踩准了,旋转起来轻快活泼,即使是芭蕾舞巨星也会被这个老人的舞姿折服。

他的舞步堪称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是,这支舞曲本该是哀伤的、绝望的,但他跳起来却那么得意洋洋,简直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舞者,在别人的鲜血面前显得那么欣喜若狂?

升降平台降到了红井的底部,老人翩翩地跳着舞,踩在血泊里,轻盈地围绕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旋转。

那张源稚女无比熟悉的白色面具上,笑容越发地亲切动人。

源稚女恐惧得几乎尖叫起来,却没法发出声音。王将,这个杀不死的幽灵,几分钟前刚刚被源稚生捏碎了头颅,此刻却衣冠楚楚地跳着舞回来了。

王将在源稚女的面前躬身行礼,就像是演员对着唯的观众谢幕。

“真遗憾呐!这么精彩的表演,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欣赏到结局。”王将轻笑着对源稚女说,“不过你应该很荣幸才对,

因为你是唯一个能够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曾令整个日本黑道静若寒蝉的脸。

“是你!是你!”源稚女惊叫,仿佛亲眼见鬼。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蛇岐人家的前任大家长,被源稚生看作父亲和老师的男人——橘政宗。

他早该死在东京塔下的车库里了,可他现在看起来那么健康,简直tmd面部红润有光泽。

橘政宗戴上面具,又脱下面具,再戴上面具,再脱下面具,这刻他是白面的恶鬼,下刻他是位高权重的老人,

两张道然不同的脸上都带着笑,面具上的公卿笑得含蓄微妙,橘政宗笑得洋洋自得。

他本该笑得更委婉一些,但他实在是太开心了,笑起来掩不住那口白牙,就像是开口的石榴。

“是你!是你!”源稚女不停地嘶吼。

橘政宗和王将的形象在源稚女的心中合为一体,笼罩在这件事上的层层迷雾忽然去,各种疑点都变得清晰起来。

橘政宗和王将都掌握着源自黑天鹅港的基因技术,他们都豢养死侍,他们是黑天港的仅剩的幸存者,只有他们能互相证明对方的身份,

二十年来他们都在孜孜不倦寻找神,只不过王将号称是要复活神,而核政宗号称是要杀死神。橘政宗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而王将是猛鬼众的领袖,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水火不容的,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高度地重合。

如果橘政宗和王将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这个假设太过惊悚了,橘政宗和王将的唯一区别,只是那张面具?

“很惊讶对不对?我喜欢你惊讶的表情!”

橘政宗神采飞扬,“我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已经猜出了许多,但完整的真相还是只能由我来为你揭示,凭你们有限的智商永远只能猜出一小部分。”他微笑着,摇头晃脑,

源雅女抱着源雅生退向角落里,在他的眼里不戴面具的橘政宗比戴面具的王将要可怕得多,

他笑得再怎么灿烂,却总是透着股随时会扑过来吃人的凶残。

“没错,橘政宗和王将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没戴面具而已。

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哥哥的老师,我指挥猛鬼众,我也指挥蛇岐八家。

你们太缺乏野心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找到神,是我教会你们彼此仇恨彼此战争,你们才会不计一切代价去寻找神,因为谁都不希望神落在对方手里。

战争、仇恨和贪婪都是美好的东西,它们是世界发展的源动力。

唯有在战争的面前,人类的聪明才智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所以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

这些道理对你来说也许太深奥了,我可怜的、爱演戏的年轻人。”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源稚女的声音嘶哑。

“赫尔佐格,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曾是第三帝国科学院里最年轻的科学家,也是黑天鹅港的唯一负责人。

世界上最了解龙的人类,虽然血统上没法跟你们这些怪物相比,但我像巨龙那样思考。”橘政宗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银色烟盒,从中抽出一根俄罗斯产的纸烟,在烟盒上慢悠悠地敲着,好让烟丝更加紧实。

仅仅是这么几个动作,他就从日本人重新变回了俄国人,

让人想起原苏联时代的功勋科学家走出图书馆,站在莫斯科的青空之下,神色淡然地点上一支烟,登上在寒风中喷着滚滚热气的伏尔加轿车。

他在苏联待了太多年,德国给他造成的印记已经淡了,而俄罗斯的风格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他一举一动都像个俄国人,却那么精妙地伪装成一个日本人。

也许他才是最好的戏子,比风间琉璃更出色的戏子。

现在称他为赫尔佐格博士更加恰当了。

赫尔佐格叼上烟,点燃了深吸口:“这个故事要从我跟那个名叫邦达列夫的男人相遇开始讲起。

那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欺骗我的男人,直到今天我还会不时地想起他,真是怀念。”他解开几粒衬衣纽扣,露出左胸的伤痕,

“虽然他向我的心脏开枪,差点要了我的命。幸运的是我的心脏位置偏右,他的子弹只是然他打穿了我的肺叶。

那是1991年,原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解体的那年,他从莫斯科来到黑天鹅港,提出和我共享世界的王座。”

赫尔佐格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缅怀,“他说服了我,因为他比我更了解龙族,他的野心也比我的更大。

我只是想用基因技术制造携带龙族基因的超级士兵,而邦达列夫的目标是世界极东的海底,那里沉睡着万年的古城和白色龙王的遗骸。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搜集来那些情报的,但他是无与伦比的故事讲述者,我被他讲的故事给迷住了。

我得纠正我刚才的话,我不是世界上最了解龙的人类,邦达列夫少枝才是。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

“可你说过邦达列夫少校是你制造出来的混血种。”源稚女抱紧了正在死去的哥哥,尽管处在极度的惊恐中,他还是想知道这个阴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那是个谎言。这么多年过去了,见证过那场大火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可以随便编造谎言。

我有两个身份,橘政宗说的谎言会被王将侧面证实,反过来橘政宗也将证实王将所说的话,所以你们深信不疑。”赫尔佐格轻描淡写地说,

“邦达列夫号称自己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后裔,但据我后来查证那是假的。

他也不是克格勃的少校,你找到的那份克格勃档案也是假的。

克格勃当时共有22个局,但这22个局里没有人听说过邦达列夫少校。

他没有过去,却忽然出现在1991年的黑天鹅港,告诉我关于龙族的一切。

他向我展示了从世界各地古迹中搜集来的龙族情报,楔形文字、象形文字、黑魔法书、失传的炼金术经典,所有的资料都说明人类历史之前曾有过那么一个伟大的古代文明,龙是那个文明的主宰。

反复研究邦达列夫给我的资料,我越发地坚信那个文明的存在,我也同意他的计划,想要登上世界的王座,就得继承龙族的遗产。

我们应该走通进化之路,成为新的龙族,但想要达成那个目标我们先得复活神。

龙族并未给人类留下进化之路,在那些龙的眼里,人类只是奴隶而已,世界的主人凭什么要把奴隶提升为和自己样强大的存在呢?

但那个龙族的叛逆白王,给我们留下了唯一的一线机会,那就是圣骸。

要唤醒圣骸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就是另一条古龙的生命,好在黑天鹅港里恰好就有那么条古龙,邦达列夫说它没有真正死去,它的茧位于遗骸内部。

那个冬天苏联解体了,从莫斯科到西伯利亚,每个人都过得很混乱。

我们决定结束黑天鹅港的使命,把研究所搬到黑海附近去。

我们设计了那场毁灭量天鹅港的大火,把一切证据都烧毁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龙类研究基地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无数珍贵的胚胎,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混血种孩子都死了。

但我们带走了真正的精华,包括我制造出来的最优秀的混血种,譬如你和你哥哥,还有一些冷冻的胚胎,最核心的数据资料。”赫尔佐格幽幽地叹了口气,

“但就在那天晚上,那个狐狸般的男人背叛了我,他在我的背后开枪,一个人带着我毕生研究的精华登上了列宁号。”

“在真空炸弹爆炸的火焰中,我全身的皮肤都被烧毁,但西伯利亚的寒冷救了我,我被暴风雪掩埋,侥辛地活了下来。

我无所有,除了一套伪造的身份证件。

那是我为逃离黑天鹅港所做的准备,原本我以为乘坐列宁号逃离的话那些伪造出来的证件没用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它们可起了大作用。

我挖出埋在港口附近的一批白金坩埚,那也是我为逃亡所做的准备,我需要经费。

卖掉那些白金坩埚之后,我有了钱,辗转前往日本。

那时我已经听说列宁号沉没在日本海域了,它根本没有前往黑海,于是我知道邦达列夫已经提前开始了复活神的计划。

我不能让他抢先成功,世界的王座是我的。

在日本我整了容,把那张烧伤的脸变成了一张日本人的脸,这也方便我寻找邦达列夫。

“但是日本那么大,我该怎么找邦达列夫呢?这难不住我,他把列宁号沉进了日本海,当然不会放任不管,

他要始终对海沟中的高天原保持监控。

以我的经验来说,他最可能乘坐一艘携带声纳系统的小船,在出事的海域周边游荡。

所以我也弄了一艘可以单人驾驶的渔船,在出事海域周围游荡。终于机会来了,我锁定了一艘船,我想邦达列夫就藏在那条船上。

但他的血统可能比我优秀得多,正面遭遇的话我未必能战胜他。

所以我隔着船用冲锋枪扫射,把那条小船的船舱打成了蜂窝,然后才登船搜索。

你猜怎么样?我在那艘船的船舱里找到了一个死人,那个死人也长着一张日本人的脸。

“我没法肯定那是邦达列夫,但在场的一本黑皮本子帮我确定了他的身份。

在那个黑皮本里记载着复活神的全部程序,还有我的研究成果,邦达列夫想继承我的遗产,他想把我变成他的食物,吃掉我他就壮大了。

但结局是我吃掉了他,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还是我。

我接着研究邦达列夫的尸体,惊讶地发现他的背上都是文身,我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整容成一个日本人,他要混进日本的黑帮中去,黑道中最古老的家族掌握着神的秘密。

我还找到了一盘录像带,邦达列夫用录像机记下了古龙胚胎在底舱中的孵化,还有它如何把一个又一个的人类变成怪物。”赫尔佐格微笑,

“那家伙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跟他没法相比,他才是真正的疯子!

“我找到了邦达列夫在东京的基地,那是间很小很破旧的老式公寓房,一半被他改造成实验室,

实验室里储存着他从列宁号底舱中得来的古龙胎血,实验室里还有进化药的初步产品。

我太高兴了,他把所有工作都做好了,为我登上世界的王座做好了铺垫。

这样伟大的计划怎么能不进行到最后呢?我亲爱的战友邦达列夫,他未尽的工作就由我来完成!

但我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并不在那间公寓里,你知道我最重要的研究成果是什么吗?”赫尔佐格盯着源稚女失神的眼睛,笑得那么开心,

“我最得意的面就是你哥哥π,代号ω的你,还有你们的妹妹,作为胚胎被冷藏保存的ξ。“绘梨衣....”源稚女嘶哑地说。

虽然没有跟绘梨衣正面接触过,但他心里对绘型衣极度厌恶。他觉得那就是哥哥找来代替自己的人,

哥哥用那个女值来填补自己的空缺,用宠爱那个女孩来缓解自己的负罪感,这让他越发觉得孤苦。

源稚生也没法解释自己对绘梨衣的感情,绘梨衣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源稚女,

但源稚生又怎么会轻易地让另一个人取代跟自已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弟弟?

还有绘梨衣对源稚生的依赖,这种依赖根本就是血缘造成的,她对绝大多数人都疏离而冷漠,对源相生的信任却是毫无理由的。

源稚生是她生活里第二重要的人,第一重要的却不是伪装成她父亲的橘政宗,而是某个错误地闯入她生活的怂货。

原来他们都是同源的东西,绘梨衣......是他的妹妹!接二连三的冲击让源稚女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啊是啊,绘梨衣,她是你们的亲妹妹。你们这些怪物当然是亲兄妹了,否则世界上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超级混血种?

你们是怪物的一家,是不是很惊喜?

不过用科学语言来说你们也不能算是三胞胎,基因上和你们同源的胚胎我制造了几万个,你们两个算是发育得比较好的,所以我带走了,其他的留在那场大火里当作柴火了。”

赫尔佐格无所谓地笑着,几万条生命的消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邦达列夫把你和π送到山中去抚养。你们是皇血的继承人,虽然是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但对蛇岐八家来说你们的价值非同寻常。

“邦达列夫去黑天鹅港,既是找古龙胚胎也是找你们,他把其他的产品都杀了,单单带走了你们,因为你们对他有用。

借助你们就能踏入日本黑道的最高层,蛇岐八家会因为血统的缘故把你们捧上高位。

想要复活神,单靠我或者邦达列夫的力量显然不够,我们需要宗派的力量支持我们。

我完善了邦达列夫的计划,我手里有两个皇,那我就把他们中的一个送给蛇岐八家,另一个送给猛鬼众。

这样我就能同时动用这两个组织的力量。

而我自己当然也得有两个身份,分别是你们两个人的导师。

“无论是得到了你哥哥的蛇岐八家还是得到了你的猛鬼众都欣喜若狂,觉得这是命运的恩赐,皇再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被认为是家族复兴的征兆。也是从那时开始,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战争开启了。

人类就是这么愚蠢,你想要驱使他们去战争,就告诉他们这是个伟大的时代,带他们展望美好的未来,拿破仓是这么做的,伸斯麦是这么做的,希特勒也是这么做的。”

赫尔佐格优雅地摊摊手,“接下来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就像军备竞赛那样,蛇岐八家和猛鬼众都把人力和钱投入到寻找神的工程中去,

而我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动一下就好了。我是皇的老师,你们的地位高,我的地位自然也高。

我就是这样同时把双方掌握在手里,很巧妙是不是?

历史上卓越的谋略家都是这么做的。不需要用什么蛮力,如果你的手段足够巧妙,那么愚夫们都会来追随你,还为你唱赞歌。”

“是你!是你!”源稚女失控地尖叫,“因为你哥哥才不相信我!”

赫尔佐格耸耸肩:“是啊,我要把你们送往不同的组织,当然得在你们中间制造隔阂,你们相亲相爱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件事你们也不能都怨我,那邦达列夫把你们兄弟藏得太好了,

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已经长到十三岁了,相依为命地活着。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会从小就把你们分开,那样对我的计划更好,今天你们也不会这样难过。

哦,说句题外话,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那个酗酒的养父,不过从来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个过得去的好人了,

在没有人邮寄抚养费的十年里,他还给了你们一口饱饭吃,给了你们一个地方睡。”

“如果这就让你愤怒得失去控制了,那还有更值得愤怒的事情要不要听?”

赫尔佐格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彻底崩溃的源稚女。

从黑天鹅港到东京,他一直都是这样玩弄人心的魔鬼,就像很多年前他对那个小小的蕾娜塔表现出那么多的爱意和温情,最后却毫不犹豫地把她留在火场里,任她被烧死。

因为他就要离开冰天雪地的北极圈了,以后身边会有很多花儿样的女孩,再不需要那个北极罂粟一样的小姑娘来排遣寂寞。

赫尔佐格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兄弟是一模一样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源稚女猛地抬起头来。

“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你的血统很稳定。你从来没觉得奇怪么?

你跟其他的鬼完全不一样,从不出现外观上的变异,你杀人也不是出于嗜血的目的,而是像着了魔一样。”

赫尔佐格说得很慢,好让源稚女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清这个惨痛的真相,

“几乎每个黑天鹅港的孩子都做过脑桥中断手术,这种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经过我的改进,会制造出双重人格。

手术切断了两侧半脑间的脑桥,做过那种手术的人会用两个半脑分别思考,换句话说,两个半脑中各藏着一个人格。

通常来说,一边储存着高尚、正义和道德的人格,另边储存着暴戾、自我和兽性的人格。

切换人格的信号是一种特殊的梆子声,我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学会了这种技术。

我引出了你暴戾自我的人格,再对它进行催眠,于是在你哥哥看来,你就变成了疯子和恶鬼”

“他是个太正义的年轻人啊,且然他很爱你,却不得不杀你。”赫尔佐格打最着垂死的源稚生,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源稚女哇地一口血吐在源稚生胸前,浑身痛得抽搐起来。

“其实你哥哥自始至终都在我的控制中,倒是你差点跳出了我的控制。

我没想到你身体里那个小男孩的人格会那么顽强,竟然是风间琉璃的人格压不下去的,甚至和风间琉璃的人格合作想要杀我。

你给我制造了很大的麻烦,还有卡塞尔学院的那群小鬼,他们几乎毁了我的计划。

炸毁了我设在源氏重工下面的养殖池,在我的大厦里横冲直撞,像一队疯狂的老鼠,他们竟然还拐走了我最珍贵的实验品。

所以我不得不设计东京塔的那场戏,在那场戏里我杀死了自己的一个身份。

打消了你哥哥对我的怀疑,也引爆了你们的决战。

看你们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挥刀冲向对方,就像看场好戏。”赫尔佐格大笑,

“你们日本人真像传说中的那么蠢,直到今天还困在所谓的义理里,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权与力是永恒的法则。”

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还能坚持几分钟么?

别急着死,你将有殊荣目睹世界上最伟大的进化,黄泉古道将在今日贯通,从人类到龙类的道路终究被我走通了。”

赫尔佐格猛地揭开升降平台上的防雨布,顺势舞动那块防雨布旋转,就像魔术师大变活人似的。

防雨布下是枕着长发的女孩,她平躺在那里,无神的眼睛默默地望向夜空中,湿透的塔夫绸白裙黏在她青春的身体上,曲线毕露,隐隐可见肌肤的色泽。

“虽然你们是那么重要的棋子,可你们加起来都不如你们的妹妹有价值,

跟ξ比起来,你和π都只不过是实验的副产品而已!”

这个看起来优雅深邃极有贵族风度的老人当着源稚女的面做了令人极其错愕的事

他把绘梨衣抱了起来,狠狠地箍紧她纤细的腰肢,想要亲吻女孩娇嫩的嘴唇,想用舌头贪婪地去舔那张木然但美丽的脸。

其实细想就会明白这并不奇怪,在赫尔佐格的身上,所谓的贵族风度永远都压不住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贪婪,

他虽然已经很老了,却对这个繁华的世界充满了贪念。一个贪恋权势的人往往也会贪恋美色,只不过为了更大的目标他能忍。

如今他已经不用伪装了,再也无人能阻止他,那些被深深压抑的贪焚都暴露出来。

这个永远穿着巫女服的女孩是他来亲手制造的。在他的眼皮底下慢长大,发育成熟,像是诱人的水果一样,却不能采摘。

如今他即将登上王座,而这个女孩将被献祭给这场伟大的进化,

他决定不放过最后一个享受她青春美貌的机会。

贪婪的人对于一切都是贪婪的,尤其是负婪的小人。

就在他那带着唾液的恶心舌头将要挨上光洁的肌肤时,一张有力的大手箍住他苍老耸拉着的脸,

“这是我弟妹,你tm往哪下嘴呢?”

看着角落苟延残喘的兄弟,周乾不自在的活动一下肩膀。

皮肤表面存在一些溃烂的痕迹,回忆起数十分钟前的景象。

“好险,差点没赶上,四阶基因锁对我来说还是太吃力了”

……

铺天盖地的尸守群轻易撕裂的防线,三度暴血之后,昂热已经没有体力在尸守群中杀开血路了,好在他身边站着上杉越,那是最后一个正统的皇,堪称“人形巨龙”的异类。

上杉越自己提着两柄日本刀,刀身上有古朴的花纹。

这是日本人仿照唐朝武器外形铸造的“唐样大刀”,在任何博物馆中都是要供起来的古物,差不多级别的古刀上杉越的旅行袋里还有几十柄。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古刀?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快超过你那块地了吧?”昂热说。

“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洗劫了家族的刀剑博物馆,原本想着靠卖几把古刀就能过上凑合的生活了,

谁知道买卖文物也是很麻烦的事,又怕被家族察觉,就一直藏到了今天。”

上杉越转身面对汹涌而来的尸守群,双手挥刀画圆。

刀锋划出了完美的圆周,圆弧赤红发亮,看起来更像是日全食中的太阳,月亮暂时遮挡了日光,但明亮的冕仍旧从月影的周围散逸出来。

这是一种超出教科书范畴的言灵·黑日。

昂热缓步退后,以免被这个禁忌言灵的威力波及,他曾经见识过黑日的结局,就像是死神在人世间行走!

上杉越站在这轮黑日的正中央,念诵着古老的证言,此刻的他仿佛站在流云火焰中的佛像,极端沉静,威仪具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睹这神临般的一幕,与其说这是个言灵,不如说它是个祭典,一个以区区人类身躯到达龙王领域的祭典。

黑日缓缓地旋转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空气,掀起猛烈的飓风。

一瞬间人工岛附近的风向都被上杉越改变,建筑物的碎片和海水都被狂风卷起,去向黑色的日轮。

尸守也被飓风影响,它们抠紧地面以免被飓风带走,但风仍旧把它们的长尾扯向空中,无数条蛇尾对着天空摇摆的景象诡异莫名。

上杉越信步前行,挥刀把燃烧的尸守打成碎片,碎片触及黑日的边缘就化为雪白的灰烬,在上杉越背后形成白茫茫的烟尘,飘向漆黑的大海。

此刻的上杉越就是死神在人世间的投射,随心所欲地把一切焚毁。

黑日将数以百计的尸守拉向他,那些蛇形的黑影把他整个人都遮蔽了,紧接着分崩离析。

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上杉越斩着斩着咆哮起来,声如巨龙,唐样大刀被灼烧成赤红色,每次荡出都是一片耀眼的火光。

他就是战车、就是铁骑,把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都碾碎。

昂热守护着他背后的弱点,狂舞的刀刃将试图偷袭的尸守都斩退。

刀刃卷起了炽烈的狂风,在尸守群中生杉越一样放声咆哮,两个老得应该坐轮椅的老人硬生生地撕裂出一条道路来。

如果这是场战争的话,他们仅凭两个人就可以取胜,敌方士兵会在这压倒性的暴力下心理崩溃,哭号着抱头逃窜。

但尸守对于死亡已经不再恐惧,它们眼看着同类在上杉越的刀锋上撞得粉碎,却仍旧如潮水般往上涌。

当务之急是清空战场,给昂热和上杉越打通道路。

黑日的光辉已经熄灭,这种超级言灵原本就难以持久,但不加持黑日的上杉越依然保持碾压的态势,双刀轮次砍翻逼近的尸守。

唐样大刀切割尸守的骨骼时溅出刺眼的火光像是电焊条在切割钢铁。

每当刀刃变钝,上杉越就弃掉双刀从旅行袋中拔出新的,和泉守兼定、数珠丸恒次、肥前国忠吉、三日月宗近.....

他拨出的每一柄刀都价值连城,但很快就磨损到没法再用,于是国宝随手乱丢。

昂热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时间零的属性太过诡异,他根本不可能战胜上杉越。

纯靠武力的话,上杉越完全可以秒杀他。

“让我稍微休息一下…昂热喘息着,用双刀支撑身体。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这是三度暴血的后遗症。

“要我扛着你走么老东西?只差最后一段距离了,看看你的学生们,他们就在前面。

这种时候就算力气已经耗尽了也要从骨头里榨出力气来啊!”上杉越挥刀荡去鲜血,刀刃残缺不全。

这时双方的血统差异暴露无遗,同是一路斩杀,上杉越不但没有流露出力端的迹象反而兴奋起来,

浑身赤红,干瘪的肌肉充盈起来,像是风华正盛的年轻人。

而三度暴血的效果终止之后,昂热被重创的身体正不停地出血,力量也随之流失。

上杉越撕去早已烂成布条的村衫,露出纹着巨龙和日出的背脊。上杉越把昂热的胳膊扛在肩上,拖着他前行,

昂热把仅剩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的长刀上,格挡来自左边的进攻,上杉越则砍杀来自右边的尸守。

缺血令昂热的视线渐渐地模糊,下半身浸泡在寒冷的海水里,已经没有感觉了。

“今后的世界只会更加喧嚣和动荡,请帮我守住这个有我儿子的世界,帮我跟他们说,说我很对不起他们没有照顾他们的童年,

但我也很高兴在我人生的最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们。”上杉越顿了顿,“说我爱他们。”

他猛地抓起昂热的衣领,以惊人的大力把昂热投掷出去!

昂热的体重足足170 磅,比上杉越还重,但此刻他飞跃海面,像是轻盈的飞鸟。

“混账!”昂热在空中怒吼。

昂热挣扎着直起身体,扭头去看深沟那边上杉越的方向。

在上杉越震开海水的一瞬间,昂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银蓝色的小鱼跃出水面,像小蛇一样弯曲身体。

鬼齿龙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鬼齿龙蝰包围了!

昂热没能注意到这些藏在水中的细小敌人,但上杉越显然早就注意到了,所以他把昂热扛在了肩上。

上杉越从水中抓出一条鬼齿龙蝰,几秒钟之前这条银蓝色的小鱼还钻在他的肌肉里,疯狂地摆动着,想要咬断他的某一根肌腱。

但处在龙骨状态下的上杉越坚韧得连鬼齿龙蝰也很难咬动。

龙骨状态下的皇,身躯已经非常接近纯血之龙。

不愧是被龙族用作“行刑者”的生物,即使被上杉越攥在掌心里,鬼齿龙蝰仍然狠狠地咬着上杉越的手,试图咬穿这只手逃脱。

上杉越微微用力,把它的肋骨全部捏碎,然后扔回水里。黑色的海水里,星星点点的光围绕着他,很美,但是致命。

它们是追逐着昂热的血来的,昂热的血对尸守和龙蝰来说,同样诱人。

龙蝰群一直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因为大群还没赶到。

上杉越回首看向大海的方向,天空仍是漆黑一片,海中却像是流淌着一条银河,这一幕仿佛天地倒悬,美得令人窒息。

上杉越扯开旅行袋,将剩下的唐样大刀一拔出,插在自己面前。青色的古刀组成钢铁的荆棘,海水迎着刀刃分裂,露出海面的只有各式各样的刀柄。

他把大般若长光换到左手,右手从身前又拔起另外一柄,双刀垂在海水中,眺望着越来越近的银河,漂亮的银蓝鱼群跃出水面,大群的尸守跟着那条银河跋涉而来。

“我没骗你,你都看了我的体检报告了,我早该是个死人了。”上杉越背对着昂热,

“这样的死法,对对我来说已经算有价值了,神才会接纳我的灵魂。”

“回来!不想来眼见你的儿子们么?”昂热大吼。

“想,真高兴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上杉越展开双刀,在空气中画出完美无缺的圆。

“昂热,记着我们约定的事啊,要守住这个,有我儿子的世界!”上杉越轻声说,“注意看,最强的黑日!”

他画出一轮黑色的太阳!

缓缓流淌的银河忽然加速了,尸守群在银河中载沉载浮,银色的大浪翻卷,浪花落回海面的时候溅出无数的光点,

空气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磨牙声,那是成千上万的鬼齿龙蝰聚集在一起磨牙。

上杉越像是一块坚硬的礁石,面对狂潮巍然不动。

黑日正把数百吨的海水牵引过来,再化作暴雨酒向他的身后,他双目低垂,平静得像是圣徒或者带着圆光的佛陀。

虽千万人,吾往矣。

银河激浪和上杉越正面冲击,唐样大刀风车般轮转,二天一流·二天晒日,双刀在海水中打起的水花冲天而起,每一片水花中都是银蓝色的微光。

鬼齿龙蝰的血液也是银蓝色的,染血的双刀化为蓝色的光轮。

无与伦比的快刀和无与伦比的霸道,数以千计的鬼齿龙蝰在刀刃上分断,混在龙蝰中进攻的尸守就像是掉进了绞肉机。

鬼齿龙蝰那足能咬碎钢铁的牙齿在上杉越这里全然无用,因为它们根本无法靠近上杉越身边,

即使它们侥幸地闪过了上杉越的快刀,也会在触及黑日的瞬间忽然燃烧起来,通红的鱼骨在空中闪动了几秒钟后,化为雪白的灰烬。

海水竟然被斩开了!

不愧为世上最强的混血种,上杉越仅靠着快速的挥刀就能把面前的所有海水都清空,新涌进来的海水又会被黑日抽走和蒸发,

最后上杉越身边长刀所及的区域中竟然是没有水的,一切东西进入了这个圈子之后都被汽化或者粉末化,鬼齿龙蝰们细小的鳞片化为银蓝色的烟雾包围了他。

双刀砍烂之后上杉越就随手更换,他面前的刀越来越少,但是那条浩荡的银河终于快到头了。

上杉越就要杀出那条致命的银河!开始的时候上杉越仍然是暴力用刀,越到后来他的力量越圆融,挥刀的动作也越轻柔,

像是心无挂碍的稚子在青空之下玩耍,随意地挥舞双臂,与和风融为一体。

他的刀术也不再拘泥于二天一流,各种古流刀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手中,镜心明智流的“逆卷刃流”神道无念流的“心眼喝咄”、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古示现流的“狮子示现”……

蛇岐八家将全日本的刀术名家邀请来当他的老师,所以他通晓几乎所有的日本刀精髓,但艺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随心所欲地驾驭所有武术,不用思考自然就有刀光剑影在脑海中浮现,他只需临摹就好。

上杉越放声大笑,笑声压过了滔天巨浪。日本刀中所谓的终末奥义,以刀通神的自我修养。

他拔起最后两柄唐样大刀,踏水上前!

他已经不满足于充当一块阻挡龙蝰潮的礁石了,他开始了反攻。

海水已经被鬼齿龙蝰的血染成了银蓝色,他像是一位冲锋陷阵的猛将那样踏水前行,身后留下****和破碎的银蓝色浪花。

没有龙蝰能近他的身,他是狮子是猛虎,是金刚是修罗。

他纵声狂笑意气风发,俨然回到了高踞宝座之上指挥日本黑道几十万凶徒的年代。

昂热被架着登上了直升机,精炼硫磺炸弹的倒计时已经开始,随时火焰都会混杂着致命的精炼硫磺粉末席卷这座岛。

“等一等再起飞!等一等!”昂热嘶声吼叫,他还存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上杉越能够杀出重围,在最后一刻跳上直升机。

可是猛地回首,他才发现上杉越的背影已经很小了,他杀得性起,踏着银河越走越远。

“上杉越!回来!”昂热惊呼。

可潮声吞没了他的吼叫,上杉越一往无前,还唱起了昂热他们都听不懂的和歌,歌声穿云裂石。

上杉越忽然止步,将伤痕累累的唐样大刀浸入了海水中,仰望天空,龙蝰群和尸群围着他游动,银蓝色的光辉照亮了他全身。

昂热看清了,密密麻麻的龙蝰钉在上越的背上,文身早已不复存在,龙蜂们疯狂地摆动着尾巴,撕咬他的身体,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去吞噬内脏。

黑日最大的缺陷就在后背,没有了昂热防守这个后背处的缺口。

上杉越终究不免腹背受敌。

谁也不知道这个老人是怎样克服那剧烈的痛苦斩杀到现在,也许是靠他高贵的血统,也许是靠他黑道霸主的斗志,也许只是对儿子现状的的幻想。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隔得远远的,上杉越扭头看着昂热。

《新约·提摩太后书》第四章第七节。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昂热轻声说。

《提摩太后书》第四章第八节。

虽然不信神也不礼拜,但昂热却毕业于以神学闻名的剑桥大学圣三一学院,多年前课堂上教授念起这段《圣经》时,昂热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被这句话中的淡定和坦然镇住了

事到如今,已经不用多说别离的话了。

自始至终这场战斗就被上杉越控制着,他来之前就预感到自己会死,于是真的就死在这里。

他一辈子办事都办得邋里邋遢,唯独自己的葬礼办得如此干净利索。

他仿佛站在天海尽头,把两柄唐样大刀插进地面,双手扶着刀柄,蛇一样的小鱼从他身体表面往里钻。

除了源稚生和源稚女那对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兄弟,这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皇了。

他的前半生坐在皇座上,但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后半生庸庸碌碌,唯独他死的时候,像个真正的皇帝那样,顶天立地。

直升机带着呼啸的狂风冲向高处的云层,成群的尸守正聚集在塔吊上,缠绕着精炼硫磺炸弹的弹头。

这些高贵的神代混血种已经退化为没有智商可言的凶兽,不会想到这个雪茄形的东西会给它们辉煌的神代文明画上句号。

它们再也没有回到人类世界的机会。

精炼硫磺炸弹准点爆炸,不像普通的炸弹会掀起冲天的火风,它的火焰中混杂着沉重的精炼硫磺粉末,

爆炸产生的火焰只有几米高,却像是火红色的潮水那样贴着海萤人工岛的表面,迅速地蔓延开来。

几乎就在同一刻,最强的黑日坍塌了!

把一当上杉越的生命完结的那一刻,失控的黑色日轮坍塌成了一个强大的力场,把一切都牵引过去,

无论是龙蝰、尸守还是海水,甚至精炼硫磺炸弹的火之潮。

以黑日为风眼的暴风卷起了十米高的狂潮,圆形的潮圈以黑日为圆心,猛地收缩。

昂热看向黑日坍塌的方向,仿佛日出东方,大海上波光粼粼。

赤红的火海中出现一个黑影,昂热瞪大眼睛,周乾逆着冲击波硬生生跨入爆发中的超新星!

临时四阶基因锁开启!

龙血活化!

罡流附体·真气狂潮!

一步一步,周乾的皮肤烧伤又重生,靠近站立的身影,黑日正中心处于微妙的平衡

上杉越还活着,

“你自己去看你的儿子吧,哦,不对,三个人,兄弟和一个妹妹”上杉越瞪大眼睛,傻掉了

“他们现在估计过得不太好,不过我会搞定的,放心吧”

冲天而起的黑色罡流就像沙土铺上火堆,无数黑色的小蛇将爆炸、火焰、侥幸生存下来活物通通吞噬

黑色彻底吞没了一切,周乾扛着上杉越,踏进直升机里,正在愈合的脸上眸子亮如晨星

未等昂热开口,“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去做,校长,记得实践课给我满分哈。”

转身跃出直升机,踏着黑色的罡流,风驰电掣飞向红井的方向。

昂热看着火烧屁股的背影呐呐无言

明明那么拉风的小伙子,怎么这么着急呢?开口就破坏风格……

……

手中发力,将赫尔佐格丢开“这就是神么?神就在这个小箱子里?”打开手提箱。

一把捏碎石英罐,在赫尔佐格惊悚的眼神中,将细长的圣骸,按在自己的背脊上。

圣骸细长的尾巴摇摆了几下,消失在体外。

细密的白色丝线从口鼻各处冒出,覆盖了整个红井。

空荡荡的场地中回响起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静心神咒被言灵的力量念诵,四阶基因锁主动开启,杀戮的欲望一波一波好似潮涌。

内魔对抗外魔,本我高高升起,观看着心魔与白王的意志厮杀。

最终白王的意识还是占了上风,周乾借着链接的便利,运转着真气和言灵之力裹挟赫尔佐格的意识投入战场。

你不是像龙一样思考么?让我看看,你的龙之心与白王孰强孰弱?

坐山观虎斗,杀成一团的意识碎片被周乾净化后灌进源稚生的灵魂,本如风中残烛的火苗渐渐旺盛起来。

四阶基因锁的控制之能结合白王的权与力,轻易的治好绘梨衣的血统缺陷。

当白色的茧破开,源稚生源稚女,还有绘梨衣同时睁开眼睛,

周乾也借此突破心魔的桎梏,抵达心灵之光的境界。

天空乌云散去,一束阳光斜照进红井中,潮水停歇,浪花转澈。

周乾摸了摸脖子上缠绕的项链,走进一道光门中,项链顶端睁开了一双赤金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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