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雪夜。
临城
医院手术室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颤抖着在漫漫雪夜里吼叫,随后又有一声啼哭,只是稍显细嫩些,一大一小两声啼哭为这寂静的雪夜添了些生趣。
“呀!还是龙凤胎,不多见啊。”小护士们在门口叽叽喳喳地讨论。
“孩子妈妈生的清秀,爸爸也不会丑到哪去,这长大以后,真是让人羡慕的高颜值兄妹阿。”
“等他们长大后,我们就老啦,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些接生婆了。”
......
手术室里,女人满头大汗,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听见一双子女平安诞生的消息,微弱的笑了笑。
男人是半夜凌晨来的,像是很忙的样子,提着公文包,一身西装还没脱下来,领带撇在了一边,很是狼狈,刚从公司赶回来,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
男人器宇不凡,透着沉稳的气息,一旁一直在加班熬夜的们的小护士感慨,以后这双儿女,可得是校园男神女神啊,多少人追捧阿。
男人走到床边,急忙问虚弱的妻子饿不饿,渴不渴。像是为自己没及时陪在妻子身边而愧疚似的。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指向婴儿床,“去看看。”气若游丝。
“好,好!”
婴儿床里,一对龙凤胎安静的睡着了,似乎还手拉着手,感情特别好。
如果不仔细看,竟看不出这俩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面貌,小小的身子,头发薄薄的,啃着小小的手指,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男人想着,他此时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父亲,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女,还有一个刚起手的公司。
如果生活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
...
一年后,又是一个雪夜,似乎更冷了。
公司被查,资金链条出了很大的漏洞,家庭一落千丈,男人带着女人和一双儿女躲避到一处破落的贫民窟,望着漫无目的的雪夜,抽着廉价烟,原本硬朗坚毅的面容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常年用发油打理顺滑干净的头发也枯杂了,生出白发来,不过几日的时间,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弄成这样破败。
“这样下去,生活没法子过了。”女人安抚好一双儿女睡觉,走到男人身边,叹气。
“是啊,没法过了。”
“政府那边,真的不肯放我们一马么。”
“啧,那老狐狸,天天打着惩恶扬善的名号得罪了不少人,迟早得遭报应。”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女人,难以启齿一般吞吞吐吐:“蔓,蔓蔓,我想了一下...要不,把小女送走吧。”
女人像听到什么商业机密一样惊讶,随后愤怒:“你要我把莞莞送走?!那是我的孩子!那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有没有良心?!”
男人扶住冲动到失去理智的女人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一些。
“蔓蔓!我想过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四口,迟早的全部都到大街上乞讨!送走一个小孩,至少我们三个还能有温饱!蔓蔓!你真的想流落街头吗?”
女人冷静了下来,无力的坍塌在桌子上,是的,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过新衣服了,每天只能靠白面馒头充饥,眼下天气越来越寒冷了,两个孩子细皮嫩肉的,经不住啊。
“为什么只送走小女?”女人气若游丝。
“男孩吃的住苦,还能继承...”男人低着头说,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听不见。
门被暴风吹的哐当哐当响,有冷冽的寒风趁着缝隙进来,刺骨的。
响声在这一片寂静中放大,格外刺耳,像是等待着一场宣判。
“好,好,,好啊!”女人发怒也没了力气,只能一脸绝望的看着男人,凶狠的目光仿佛要从他身上狠狠刎下几块肉来。
“行...”男人仿佛像接受死刑垂头丧气的罪犯,一步步向婴儿床走去。
婴儿床中,一年前五官模糊的龙凤胎已张开了不少,分得清谁是哥哥,谁是妹妹了。
寒风是凛冽彻骨的,两个小婴孩分别穿着有点旧的蓝色和粉色的婴儿服,抱在一起取暖,熟睡的容颜,因为梦到什么好玩的东西而带着浅浅的笑意。
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婴孩,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在贪恋着梦里美丽的世界。
男人狠狠心,他知道,不送走一个,这个家迟早活不过明天。
一双粗糙的大手抱起粉雕玉琢的粉衣服小婴孩,留下一个蓝衣小婴孩独自在婴儿床中。
蓝衣婴孩似乎踏空了一般,抱不到温软的妹妹,在梦里大哭起来。
男人狠狠心,抱着粉衣婴孩,开门,消失在雪夜中。
女人看到那个决然的背影消失之后,一下瘫倒在地,无声地落泪,婴儿床里的小婴孩还在吵闹,她像隔绝了一切一样,心如死灰,不管不顾。
两种哭泣,同一种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