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本为女娃,炎帝之女,没于东海之滨。化为玄鸟,衔珠填海。誓为海灭,石填。而后万载,从未间断。东海渐缩,不负往日恢弘。
物换星移,兜转轮回,月有阴晴圆缺。日有东升西落。逢修仙之人必三灾六难八十一劫,造化修为才能功德圆满。自然精灵妖怪飞升,亦是如此。阶品地位,更是叠嶂重重。
人人都说是人心善变,那精灵鬼怪岂非异类?妖魔道法,不相径同。
云云众生,只知精卫填海,却不知,东海为何那般可恨。于情于理,不过是一个情字罢了。忘恩薄幸之人,必遭人唾骂投石臭蛋。亦然,精卫女娃,也是那愤愤不平之人。
龙族凤族,龙凤和鸣。却也不知,当初东海太子和凤族公主,因缘结识,琴瑟相合,恩爱百倍。但造化弄人,东海太子好淫恶,并非善类。私下暗通鲤鱼精,凤族公主身怀六甲,一心企盼孩儿安康,却撞见太子与鲤鱼精颠鸾倒凤。公主,心死魂灭,与那孩儿难产双亡。
精卫女娃本同凤族公主是至交好友,定然气愤不过。理论不成反被海吞。凤族皇子虽将其救起,却回天无力。只将其精神化为乌鸟,白喙赤足,名曰精卫。而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五百年后,精卫同凤族皇子喜结连理。
三百年后,龙族凤族各随其主,混战三界,诞下一个孩儿。只因当时混战,根本无力顾及那灵童,凤族长老将其幻化成雏蛋,护送精卫归于西山。可途中,遭遇龙族血战,全军覆没…
蓝衣娘娘在昆仑之上,正滔滔不绝,授予众仙童荒泽百岁。讲龙族凤族恩怨,而这时缥缈纱雾中,闯入一流光。七彩闪烁,坠落地上。
“孽障,还懂得回来。”娘娘摇摇头,“你们先散去吧。回去各自归位,三月后,再开坛论道。”
小仙童一众飘飘散去。只留下蓝衣娘娘,步步生花而至,扶起那地上微弱的流光。
“孽障,你这天劫不应是凡尘七年之后,怎的如今就这般狼狈?乃至元神都几近溃散?孽障,你当真这般愚忠,难道不知,她若知晓这一切,你……”蓝衣娘娘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双手托住那七彩光芒。“缘起缘灭,从来都是执念作祟。你为何这般执着?值得吗?”
“娘娘,值得!”那流光回答,那般坚定着。
“也罢,我先将你至于琉璃净瓶,你且暂时凝神聚气。我下天山寻些灵草,帮你重塑金身,你且在这里等候,不得随意变换元神。静心等待,切勿急躁。”
“多谢娘娘搭救。”流光散入琉璃净瓶,遁出浮尘。
我主,你要等我。他眼里仍是她所有的音容笑貌。那凡尘短短的相处,那雪域灵山短短的相聚,恐怕是他蜕化人身之后最幸福的时光。
只可惜,自己一次次逆天而为,终究皆是错。
那琉璃净瓶里面,天火滋养,玉露琼浆。精卫本身畏水,自然天火供养乃是良方。更何况凤凰本身淬火重生,这方天地,精卫托孤,怎能不造净瓶境界庇护其身。
当年托孤,萧兰娘娘赶到之时,精卫奄奄一息,孩儿早顺流而下不知所踪。只求庇护周全,可不知那遗族为何人物,推算得天元三万六千八百年天劫将近,大难于此。萧兰便闭关造就琉璃净瓶,以等遗族天劫,救其性命。
只是从未想过,他竟然这般不留余地,将自己折腾到元神溃散。那五色神石怎是他一个小小遗族可以轻易消灭之物?
萧兰一身蓝衣,飘飘然下界。世人只知太乙拿莲藕从塑哪吒出世,却不知蒲草也可让精卫重获真身。只是,这西山蒲草少之甚少,岂非多得之物。
“娘娘,不知您大驾光临。”凤凰于飞,百鸟朝凤。王之瑞气,万物低头。
“哦。原来是凤凰,好久不见。”萧兰娘娘只是微微点头,继续寻找这不易的蒲草。
“娘娘,怎这般清闲,这蒲草本是普通,只生长于西山,坚韧不拔。娘娘您只寻这蒲草又是做甚?”凤凰落于西山,幻化为王者模样。只不过人近中年,胡须鬓白。
“凤凰于飞,涅槃新生,欲火而起,最是清浊。而精卫,欲海而灭,草木新生,衔羽填海。我不来寻这蒲草如斯,又怎能见到你这真身?”娘娘只是笑笑,没再多说。
“娘娘,您是说,我那丢失多年的痴儿,您已找到?凤凰不禁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他与精卫遗孤,还存在世上?当年大战,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精卫遗族,自然劫难多多,但多有十三照拂。只是,如今这般,伤痕累累,让人心疼不已。精卫遗族,你这般,可是要见他?”
“娘娘,我能见他吗?我当真能见他一见吗?我这个做父亲的,甚至连一天的教养都没有。现在又有何颜面见他?”那白发苍苍,胡须微微颤抖。满心期待,却不敢多言一句。大战之后,以为孩儿随那精卫一同消亡。从未想过,那孩儿还能活着。
“与他教化之责,并非尔等。十三年幼却尽职尽责。忠心,善良,诚实,遗族无一不缺。此番赤诚,并非你我所能及。”娘娘微微一笑,随手继续采摘那蒲草。
“娘娘,您可是说雨飔?”凤凰震惊,那调皮的丫头,她身边那七彩羽翼,难不成竟是自己遗孤?
“的确。凡尘雨飔。只是如今转世轮回,她早已不是当初模样。”
“那十三,不应早早加入冥界,归墟之境,以镇妖法吗?”
“十三顽劣,当年并未嫁入冥王。私下凡尘,又闯下大祸。才闹得如今,残月半悬。动荡不安。”微微叹息,也是无可奈何。
“娘娘甚是。只是,我这般……”凤凰见孩儿心切,又不敢明说。
“随我回去吧。他现在只剩元神。你乃其父神,自然也要助他一臂之力。”萧兰娘娘将手中蒲草至于竹篮之中,与凤凰一同回归昆仑。
昆仑仙境,山悬于九天之上,万物方泽,同朝霞同月暮同星辰共赏。芳华缭绕,仙鹤绕行,云缥缈于尘埃,雾造化于晶莹。
这并非传闻中三十三重天,亦并非九重天泽。
这里,只是天界。
时间不同,时界不同,时限不同,时空不同。自然,与普通所想亦非相同。
天界,凡尘,地狱,本为众生众界。造物弄人,天柱倒,而四方起。这也不必多说一二。
只是随后,昆仑跳出六方之外,悬于明境之上,不论其他。
而这昆仑,也成为众生飞仙之所在,宋有人记载三清,九圣,自然载体同道。上,高,太,玄,天,真,神,灵,至。
可这天尊,大多皆归于混沌。这清明之上,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同那凡尘轮回一般,天界荒泽万年,之上这荒古寂早已物是人非。
萧兰娘娘只是静静地坐在石阶之上,用竹篮里的蒲草耐心地编织起来,鸟身,鸟腹,鸟足,鸟喙,双翼。不多时间,雏形尽显。
“娘娘,您这般是为何?”
“那可还记得,五色神石?那补天之物。”
“娘娘,您是说,那裂缝……”凤凰不敢再往下多言,这怎可乱讲一二。
“那遗族,正是被其所伤。元神皆在这里了。”萧兰叹着气,将琉璃净瓶递给凤凰。
凤凰将琉璃净瓶抱在怀中,不禁落泪。这便是他那遗族孩儿,这千万年的造化,竟然让他们错过。
“娘娘,多谢。”
一时间,流光四起,琉璃净瓶炸裂,火光冲天。
“这涅槃重生,自然都是凤凰。可这遗孤也有精卫血脉,不是纯净。我怕他日后再有劫难。您虽造蒲草,但这蒲草虽能幻化其身形,却不能庇护其周全。不如……”
“你,意欲何为?”萧兰想要阻止之时,却为时已晚。
金光乍泄,凤凰于飞,充斥于九霄天际,用尽周身力气,将毕生修为尽数融入蒲草之中。“娘娘,我为其生父,却从未尽过半分父亲职责。这般庇护吾儿,我心甘情愿。”
“这又是何必?我本意是想你父子二人可以团聚,你这将其做成死别,让我如何与他言说?凤凰一族几乎绝迹,你这般让他独活,可为他想过?”
“娘娘,凤凰感恩戴德。只盼你告诉吾儿,我与其母欣喜于他,只愿他平安岁岁,只盼他日日喜乐。”随后,那七彩火光融合于金光之中。
涅槃重生,雏鸟猩红,身体无半分绒毛。
一日长一分,一日多一寸。
化墨羽,化七彩,化凤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善歌,能舞,知音。
终有一日,天雷闪了三次。
终于,他再一次幻化回半人半兽模样。翅膀在他胸前渐渐展开,脸上两道闪电的花纹,额上那七彩翎毛。浑身乌黑的毛羽却发着七彩的光芒,那光芒耀眼夺目。
我主,我终于回来了。他刚刚喜悦,却只听见,她万分不安,那红绳若隐若现。
我主有难。
还未等硝烟散去,便又暗念咒语,开启凡尘之门。
我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