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浓雾又淡了些。薇歌用手揉了揉看书看得酸疼的眼睛,门外的叫骂声已经小了不少,她心里有些害怕却又不想承认,也许她应该勇敢地冲出去大骂两个吵架像疯狗一样的人,也许她可以声嘶力竭的在房内大哭一场,但是她都没有。她很害怕,手抖的不停。她只觉得那两个人很陌生,与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实际上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然而这个事情大概无从可知,因为她也没有什么证据。
门吱呀一声,眼睛通红的女人将瘦瘦小小的身子挤进不大的房间,轻声地问了一句:“薇薇,饿了吗,想吃什么?”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只说了句随便,女人仿佛又被点燃了火药包,大声的嘶吼道:“随便随便,你就会随便,你和你那个不争气的爸一模一样,多大了啊连饭都不会做!”薇歌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埋头写着字,深黑色的笔油不小心渗在了手指上,她的眼睛憋得通红,也没说一句话。女人气冲冲地跑到厨房,开始乒乒乓乓做起饭来。
薇歌想起六岁的时候,一家人去游乐园玩,那时候姐姐还没嫁出去,刚十八岁。薇歌喜欢坐摩天轮,但是爸爸妈妈都恐高,于是姐姐带她一起坐的。玻璃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摩天轮越转越高了,她看着在栅栏外面等候两个女儿的父母,仔细瞧着他们是那般的好,姐姐摸着薇歌的头,笑盈盈的像一朵花一样。
可惜都是过去了。
童年的好时光总归是一去不复返的,那是薇歌印象里最后一次去游乐园,最后一次拍全家福,后来的照片大都是姐姐带着薇歌拍的,姐姐爱拍照,无论是姐姐的手机还是薇歌的手机里大都是姐姐笑靥如花的照片,姐姐仿佛从未有过什么烦恼,她们两姐妹终归是不同的。姐姐一出生就是全家的宝贝,是在甜蜜罐子里长大的,而她不同,她一出生家里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连奶奶都暗地里骂她是丧门星,并不待见她,最宠爱她的爷爷也在她十三岁就去世了。时间过得太慢了,薇歌已经痛得麻木了,她已经不知道难过是一种什么滋味,也无力反驳。
晚上,母女俩坐在饭桌前,无声的吃着饭,爸爸仍未回来,他最近出去的很频繁,薇歌知道,那女人搬来小区了,离着他们很近很近,听他们吵架的内容,那女人好像还有个儿子,妈妈怀疑那是爸爸的私生子,薇歌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如果那个那个男孩子真的是爸爸的孩子,估计距离他们离婚一定很快吧,想到这里,薇歌觉得舒服了很多,她不期望听两个人天天吵架般的生活。
显然,妈妈仍旧念着旧情不想离婚,她百般的吵架撒泼就是想留住那个并不在乎她并不爱她的男人,可是爸爸未曾领情过,薇歌苦笑,大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的复杂,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何必纠缠那么多呢。这句话,大概到以后的很久很久,她才能明白放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薇歌看着姐姐的来电,犹豫很久还是接了。姐姐温软的声音传来,大致的意思就是询问她最近怎么样缺不缺钱,她回应的一切都好,没有提父母的事情,因为姐姐已经有自己的家了,薇歌不想让她伤心难过跟着担心此事,这些年来父母貌合神离,她明白姐姐多少会清楚一些,只是大家不戳破,就当姐姐不知道。那年姐姐义无反顾的嫁给了年少爱的人,日子过得也并不十分富裕,只是三年了生活也很幸福美满,也添了一个女儿,着实令人羡慕。薇歌微微笑着,姐姐是她心里最温柔的一部分了,她想保护好这个幸福的女人,不想让她受到什么伤害了。姐姐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会说此时天气虽然暖和很多了风却是凉丝丝的,嘱咐她多穿衣;一会说初三学习累,叫她平时多吃点,又给她寄了许多的衣服和自己做的饼干蛋糕,薇歌只慢慢地细细地听她讲着,暮春的晚风乘着未关紧的窗户缝里跑进来,叫她感觉有些窒息,仿佛她已经到了大海的深处,又仿佛已经从这样讨人厌的日子里解脱出来。
窗边的不知名小花儿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