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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乡本是安身处,无奈祸事其中藏

娄老太爷当年带着4个儿子和几门亲眷迁居到此。老大娄建树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承实、次子承福、幼子承德。自从娄承德过继给了吸食鸦片而死的娄珠玉,娄承德从此就称呼他们为堂亲。娄承德长兄承实因为战事耽误了婚事,过了40才得了一儿一女。娄家老二承福最爱唱戏,从梨园里娶了一个戏子,娄老太爷也是因为这个气死了。娄老二承福只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娄玉茉,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异常漂亮。

娄老太爷的次子建安早年参军,期间写过几封信回来,后来战事越来越烈,竟然音讯全无了。三子建才11岁时生了场重病,寻访名医不得痊愈,后来不知听信了谁的偏方,说让做娘的背着孩子去至阴的坟头间喊魂,就能好转了。娄老太爷的妻子周氏因建才久不能痊愈早就殚精竭虑,再加上寒冬腊月背着儿子在旷野上走了大半夜,回来就一病不起了。建才见自己拖累了娘亲,一口血吐出来就死了。自那以后,周氏身体一直不好,知道娄老太爷60才又有喜事,生了娄珠玉。

娄承德带着盲姐先是见了自己的亲父,后来又和兄嫂说明了盲姐的情况。娄嫂嫂的儿女玉国玉莉以及玉茉已在城里读书,一直借住在舅爷那,如今来了一个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孩子,高兴不已。

饭后,娄嫂嫂把厨房边原本家仆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安顿了盲姐。娄嫂嫂说:“我那两个孩子和你一样大,但是没有你这么水灵,乡下的娃娃哪有你这么白净。”

盲姐羞的低了头,说:“娄婶儿别这么说,我还羡慕他们有你这样慈爱的亲娘呢?”

娄嫂嫂听着高兴,越发喜欢盲姐,又听承德之前说起这孩子苦命的童年又觉得心疼,就说了些宽慰的话就走了。盲姐连日奔波困乏难耐,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外面一声响动,惊醒之际看到窗户外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盲姐惊叫着说:“谁?”又听到一声响动,就什么也没有了。盲姐之后在床脚蜷缩着,再也睡不着了,噩梦连连的往事又涌了上来,又想到伍德先生,便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起身去找伍德先生。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盲姐一脚深一脚浅的到了伍德先生住处,带着哭腔敲门:“伍德先生,伍德先生,带我走吧。”

伍德先生开了门,看到门前站着的惊慌失措的盲姐,赶忙拉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盲姐说:“是他,是王儿子,他又来了。”

伍德先生用自己的大衣包裹住盲姐,又倒了些水给她,听她说了昨夜的事情。伍德先生气愤的说:“你放心,我们今天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我父亲……他……”盲姐想到这里又有点迟疑。

“我们带他一起走,总有地方安顿你们。”伍德先生此刻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对盲姐的情感,到底是亲情还是友情,更或者是爱情。

娄嫂嫂起床见盲姐已不见了踪迹,到处寻找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盲姐从伍德先生住处那里回来了。娄嫂嫂有点怀疑又关切的说:“陌生地方睡不惯吧?”

“没有,婶儿这里很好。”盲姐把想离开的想法咽了下去。她刚才经过父亲的住处,进去看了一眼,父亲还是疯疯傻傻的,桌上的红薯冰凉,炕下的炉火也不旺,她想起年幼时父母的宠爱,离开的决心便少了两分。又想到叶嫂的事情已经是伍德先生心里过不去的坎,而且娇姐始终才是伍德先生的另一半,跟着伍德先生的决心又少了几分。

娄嫂嫂拉着她进了屋,温暖的屋子里弥漫着甜甜的饭香,盲姐这时候才觉得自己饿了。盲姐头也不抬的吃了一大碗面,又喝了一碗稀粥,一颗慌乱的心又安定了下来。娄嫂嫂开心的看着盲姐说:“天冷了,别到处跑。过几天我那两个孩子回来了,你就有伴了。”

盲姐饭后又去见了伍德先生,说了自己留下的决心,说到父亲现在的状况,又说到自己身无长物,总不能去了城里一直让伍德先生资助,在这里还能有几亩薄田养活自己。伍德先生内心十分不舍,但是拗不过盲姐,就答应了,他拿出一根金条,递给盲姐说:”这个你拿着,用的着。“

盲姐迟疑的不肯接,她知道伍德先生在城里的生意越来越差了,这年头,吃饱就不错了,谁家还有那么多私产可以买卖。伍德先生说:”你放心,我回城之后不久就带凤娇回国了,我外面还有些生意。”

盲姐拿着这根沉甸甸的金条,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伍德先生说:“明天就走,今天还要去再见一下娄先生。”

盲姐噙着泪看着伍德先生说:“这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伍德先生一把抱住她说:“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还有机会见面的。”盲姐的脸紧贴着伍德先生的胸口,生离死别一般的哭了起来。盲姐拿出小金锁,对伍德先生说:”伍德先生,还请转告娇姐,我很好,这个幸运锁,你交还给她,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伍德先生拜别了娄承德,第二天便离开了。随着伍德先生的离开,盲姐知道自己的过去已经飘在了尘埃里,一切即将重新开始。

又过了几天,娄嫂嫂的儿女回来了,盲姐见到了婶儿总是提起的两个同龄人:娄玉国和娄玉莉。娄玉国身材瘦高修长,浓眉大眼国字脸,沉稳踏实,娄玉莉身高和盲姐差不多,比盲姐壮实些,圆圆脸弯弯眉,开朗活泼。玉莉一见到盲姐便拉着她的胳膊问东问西,亲热的和亲姐妹一般。玉国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进里屋独自待着了。

盲姐自从那天半夜见到王家儿子在窗外偷窥,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睡觉怕光,弄了个布帘把窗户遮上了,绝了王儿子偷窥的想法。如今玉莉回来了,总是招呼盲姐和自己同住,盲姐的心也放宽了很多,渐渐的和玉莉成了亲密好友。

这个新年过得额外的艰难,差劲的收成让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十分紧缺。娄家也没有那么多余粮接济大家,庄上的好几户人家都出去寻活路去了。异常寒冷的冬天逼得好几户老人都断了气,盲姐的父亲也在春天没有到来前撒手离去。饥饿和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原本丰润脸蛋的盲姐也渐渐失去了光彩,以前还为自己的幸福争取,现在连生存都难以为继。流民一批一批的来了,又一批一批的走了,娄家庄郁郁葱葱的后山早就被挖了个遍,野菜树皮各种生物,能吃的都让人裹了腹,娄家二哥家的戏台子也不唱了,家里小孩子们也不去上学了,一切都如同静止了一般,等待大家的只有无穷的饥饿和无奈。

6月的一天,娄承德带着半斤棒子面和一封信来看盲姐,盲姐饿的颤巍巍的手接过信,先看了看落款,是引着她回庄子上的男人写的,然后略过一番客套话和寒暄语,盲姐看到:

“伍德先生自4月辗转行至上海便再无音讯,如今托人打听得知,伍德先生因归国船只海上遇险沉没,凶多吉少,还请转告尔雅。”

盲姐看到此处,心中痛苦难耐,风一般的跑了出去。玉莉原本想追出去,娄承德拉住她说:“先让她静一静,庄子上也不大,我们等会再去寻她也不迟。”

玉莉说:“她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娄承德宽慰道:“你放心,小雅过去所经历的远比我们艰险的多,她的承受能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强。”

盲姐一路飞奔到伍德先生原本的住处,推了推门又不敢进去,怕触景生情悲伤难以自制,便倚在门上抽泣。长久的饥饿和过度的伤痛,使一个年仅16岁的少女在烈日中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的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想开口应声,但又全身无力。迷糊间她感觉到有人抱着她进了屋,她心想:“是伍德先生吧,他回来看我了。”后来一转念,伍德先生已经死了,她瞪大眼看到面前一张狰狞的脸。

王儿子把她放到炕上,摸着她的脸说:“我的好媳妇儿,终于只有咱俩了。”

盲姐惊吓的蜷缩在一旁,怯生生的说:“你想干什么?谁是你媳妇儿?”

王儿子说:“你8年前想杀了我娘,幸亏我发现的早,我娘捡回一条命。现在你回来了,该把这条命还给我了吧?”

盲姐见王儿子是想杀了自己,便没那么害怕了,苦笑着说:“你杀了我吧,我也好追随伍德先生去了。”

王儿子裂开嘴,黑乎乎的牙齿露出来,显得更加恐怖。“想死?那也得先做了我的媳妇儿再说。”便扑上来撕扯盲姐的衣服。

盲姐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大叫:“救命啊!快来人啊!莉姐,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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