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因为临近年底，公司各种小小会议排满了林之安的工作日程表，再加上明年初要在美国底特律开分公司的重大决策，他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直接睡在了装饰简单的办公司里面。白天是开不完的公司会议，晚上是看不完的策划方案，循环往复不知疲倦着。
在得知郑允书是韩国郑氏集团的继承人之前，林之安只想着把希林公司打造成中国本土最出色的汽车品牌，一个只属于他和羽希两个人的汽车王国；但是，天不遂人愿：亚洲最大的汽车公司—郑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郑允书不期然地出现了。
滚筒里吹出的气泡，阳光下固然美丽的五彩斑斓，但终究逃不过最后的破碎；就像一见钟情的爱恋，有多少能经得起流年的平淡，携手到生命最后一刻？从那天起，林之安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郑允书！’，只是期待过分迫切的他，采取了某些极端措施，一脚踏进了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
一丝明亮划过，手机屏幕上显现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但突地变成一阵黑暗；然后又是一丝明亮划过，紧随其后的又是一阵黑暗；一遍一遍重复上演着，好像一个线路出现故障的旧灯泡。
从中午接到Peter的电话后，林之安就一直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吃饭吃饭没胃口，午休午休没睡意，开会开会没激情，软绵绵得毫无精气，但还算不上活死人。然后，终于捱到了会议结束，终于捱到了夕阳西下，终于捱到了四下无人。
桌子上就是车钥匙，如果此刻走出办公司大门，只需要半个小时，他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羽希；掌心里就是手机，如果此刻按下1号键，只需要半分钟，他就可以听到魂牵梦绕的声音。可是，他都没有，没有拎起车钥匙起身，也没有按下手机1号键；就只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任凭手机屏幕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明明暗暗。
“等到明天，我一定去看你，亲爱的羽希……”林之安侧身倒在了椅子上，双眼紧闭，自言自语着。等我的自责少一些，等你的痛苦轻一些，等我们的成熟多一点，等明天的阳光更灿烂一些。
“嘟嘟嘟”当林之安终于决定静下心来睡觉时，掌心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以为会是Peter打过来的，所以顾不得看一眼来电显示便接听起来。
“之安啊，我是上官芮，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电话那头是声音清亮的女声，很显然，带着一丝很严重的受宠若惊的味道。
“呃……哦……我最近很忙，有什么重要的事请吗？”没有听到预期的声音，林之安很失望，但还是耐性地回复着，只是故意加重的‘重要’二字，让对方听起来不免有被打扰的情绪。
“哦。今天是妈妈45岁生日，我想请你陪我一起给妈妈过生日……”说到这里，上官芮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她，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好……我会去的，几点开始？”林之安略微想了一下，然后抬手看了眼卡地亚的腕表，问道。
“八点整！”听到林之安同意的声音，上官芮整个人都欣喜起来，然后在结束通话前最后一秒说了句“我会等你过来的，一直……”
还好，此刻晚上七点十五分，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蛋糕房订一盒生日蛋糕和去花店买一束康乃馨。
他承认上官芮很漂亮，大学时期就是全校皆知的韩语系校花，公然拒绝过很多男生的追求；但他一整颗心都扑在了金羽希身上，所以根本没在意过学校里的其他女人，除却唯一的亲妹妹—林之心。
他只是同情她而已，同情她妈妈的遭遇，同情她坎坷的成长；他只是惊讶她而已，惊讶她一个人的倔强，惊讶她不认输的执着。但他却不知道，从他在夜总会救下她的那一刻，她就深深爱上了他，一个可以带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妈妈……你快点啦，之安一会就到了……”厨房里是身上穿着围裙的上官妈妈，炒菜蒸腾起的油烟气完全遮挡不住脸上溢满的笑容，她在准备一顿晚餐，一顿为未来女婿精心准备的晚餐。
客厅里是双膝跪在地摊上细心擦拭每一只茶杯的上官芮，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很喜欢去Crocus茶吧喝茶的。
都说相爱的双方，谁爱得多一点，分手时就会伤得深一些；那要是不分手呢，一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林之安的如约出现，像一股突然注入的强心剂一样，让上官母女兴奋到了极点，手舞足蹈地不停欢呼雀跃着。先是吹蜡烛，然后切蛋糕，最后碰杯cheers，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让林之安无从拒绝。
看着面前不停说着惹人发笑话语的上官芮，林之安渐渐放松了紧绷一天的神经，开始跟着大笑，开始不停说话，开始伸手划拳，开始不断罚酒，开始撒娇耍赖，开始昏昏沉沉，开始不省人事。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妈，你先去睡吧，我一个人照顾之安就行了。”上官芮看了眼脑经不甚清醒的妈妈，递过一杯白开水，满是关切的说道。她当然看得懂妈妈如此不顾身体的良苦用心，她一直都懂得，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那晚，上官妈妈在楼下的卫生间吐了很多次，一遍又一遍，直到肠胃里再也倾倒不出任何物质为止；早已不再年轻的脸色，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泛着死灰一样的蜡黄。她突然很庆幸年轻时陪酒的苦涩经历，这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是吗？
好几次，上官芮都想下楼去帮妈妈拍一下后背，哪怕递上一杯热水，但都在最后一刻停下了脚步；因为，她懂得妈妈的自尊和骄傲。上官妈妈从来不喜欢女儿看到自己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而且是在她认为自己最后成就感的时候。
“叮，叮，叮……”凌晨三点钟，整个房间终究安静了下来。在吐得整个浴室都一片狼藉之后，林之安终于露出婴儿般熟睡的容颜，很安详很平静；伸手拂过灰暗灯光下看起来依旧俊朗的脸庞，上官芮胆战心惊地舍不得闭上眼睛。多想未来的日子里，也可以这样陪你到大天亮……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林之安头痛欲裂的醒来时，上官芮正端着一碗醒酒汤出现在卧室门口，胸前套着一件镌刻着喜洋洋动画的围巾。“之安，你醒啦……”没有听明白林之安含糊不清的提问，她继续说着“先喝掉这碗醒酒汤吧，你昨晚和妈妈喝了好多酒，完全不省人事了呢……”
“哦……是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上官芮瞧见自己这般颓废的样子，但林之安依旧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道。“现在，现在几点了？”
“时间老人说还有一个小时就正午了，那聪明帅气的林总，你说现在几点呢？”这个样子的上官芮是林之安从不曾见过的，可爱、温柔，但不做作、矫情。那个对任何事物都过分挑剔的上官芮，哪里去了？
“呵呵……”林之安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喝了口上官芮递过来的醒酒汤，整个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头痛欲裂的感觉也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他想，他是不是应该给予她一些回应。
“之安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想到昨晚卫生间里的一片狼藉，上官芮猜着他肯定饿了；即使没有什么胃口，也必然需要吃点些东西的。“呃……是有点饿了呢。”伸手摸了摸平坦到有些深陷的肚子，还真感觉有些饿呢。
“那，你要不要先去冲个凉，我去楼下做饭？”看着林之安有些孩子气的动作，上官芮心底的最后一丝紧绷也开始松懈起来，精致的脸上更是溢满了无法控制的笑容；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上官芮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碰上推门出来的妈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蓬松头发，“妈，你先去床上躺着吧，我来做早饭就行了。”她总是觉得亏欠自己太多，所以一直找机会想要弥补更多；这些，上官芮始终都懂得。
“桌子上有醒酒汤，您记得喝啊！”说完这些，上官芮便快速转身闪进了厨房，然后弄出了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来掩饰内心的波动。天知道，她有多悔恨曾经的所作所为；但愿，一切还不算太晚。
妈妈在退回房间之前，抬头朝着楼上的某个地方看了几秒，半掩的房门投射出几缕清晨暖煦的光线，斑驳了色调单一的楼梯拐角；还隐约听到了一阵阵喷头洒水的声音，笑容顿时取代了满脸疲惫。对于林之安，她老人家还真是欢喜不已，更不要说恰好女儿也是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