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堂皇煊赫的郑王宫殿群落已是被湮灭殆尽,偶有几块残存的琉璃瓦片映照着此地曾经的尊崇与荣光。
两位六境之上片刻的交手将昔日繁华的洛京打入万丈深渊,所幸的是洛京的百姓已不多,应该说整个大郑的百姓都已是不多,他们尽数逃亡,有的去往周楚边关,有的逃亡滨海,有的举族遁入深山。
血魔之事强压不住,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低民们对修行人避之不及。
但那些源自各地的血魔可就没那般好运气了。
......
韩宗文颤巍巍起身,眼中是一片无边灿烂的神华,刺目的神光毁去了他的双眼,即便第五境早已可做到滴血重生,但他依旧无法恢复自己的双目,曾经傲然诸夏的神通不复光辉,这就是直视六境的代价。
六境之上的存在,那般道与理的交织,法与术的澎湃,短短一眼就已让在场的五境法相们神魂碎裂,竟有被之同化的趋势。
还有些血魔则是一脸狂喜,跪地称颂,盖因它们从那尊奇异仙人的仙体上得了好处。
他衣衫焚化的残屑与模糊的血肉粘连在一起,双眼空荡荡,面目狰狞,大半截须发不翼而飞,根茬处一片卷曲。
宛若植根的肉芽扭曲着,强大的血炁与灿光,污秽,出尘的仙意相互交织,令他的肉身在毁灭与复苏中交替轮转,疼痛到已经麻木,他用白玉般光泽的指骨撑着自己起身,期间更是抖落粘在牙床上的泥土。
韩文宗悲愤大叫:“龙虎山,张师衍贼子,断绝我韩氏一族千百年谋划的大业,我干你娘!”
其余侥幸残存下来的血魔与武修一脸后怕,如同看疯子一般的目光看着自顾自癫狂的那个老人。
“自此以后,吾甘愿化作血魔,永坠无间,摒弃天道,誓要灭绝龙虎,断汝道统,戮汝门人,此仇此恨,至死方休!”韩文宗扬天嘶吼,发下毒誓。
场中仅存的十几人心中俱有别样心思,眼光流转间纷纷强撑着身体,驾着遁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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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周崩灭,历经八百春秋,八百战国,三国摧灭众小国均分诸夏陆州,共计三千六百余载以来,这片古老亘古的土地再次掀起风云。
虽不知龙虎山的通天道人与郑王一方的那尊疑似人仙强者交流了些什么,但这个消息无疑还是如同无边宙风席卷整个诸夏。
许多人猜测二人消失的异象像极了传闻中的“飞升”。
霞光漫天,消失于人世间。
飞升,多么令人疯狂的字眼。
自万万载的绝地天通后,便鲜有修行者去往传说中的上界,三十三重天。
飞升意味着什么?
用之不竭的仙之气,取之不尽的天材地宝,更高层次的修行,传说中的法门,流传于民间话本中的人物,还有那最令人疯狂的长生之机。
无数宗门,小道统,修行世家...俱是纷纷前往龙虎山,称是为虔心“求道”而来,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据传就连诸夏世家的执牛耳者们,都遣自己最得意的门人子弟前往拜访,但真实情况却是不得而知。
......
李岱青又一次在一片霞光中醒来。
所幸这一次不再是赤身裸体,他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发着柔光金乌,他艰难起身,感受着自己好似在女闾中劳累了三天三夜的身子,强打起精神看四周。
落日的霞光披洒在清河城,阴影与霞光的交际使得两者泾渭分明。
“那颗头颅的主人生前起码是第四境。”李岱青抚着头苦笑一声。
心中却是暗暗警醒,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此番如不是师尊的雷法尚未消散,那后果...只是脑中回想了一番昏迷前的景象,他心中就不自主涌起一股股寒意与无端恐惧。
“那些诡异的强者,都是真的吗...”他喃喃自语,若是真的,那么祂们来自何处?又是怎样变成那般诡异,与传闻中尊贵无边,神圣无边的模样截然不同。
摇摇头驱除杂念,自己只是一个第二境的小武夫,想这些是否太过于杞人忧天,天塌下来还有那些六境,五境的存在顶着,轮不到他忧思。
自我讥讽一番后,李岱青蓦然响起桃溪村的人,那金光与雷法相继出现后,以他第二境的修为都觉得心神不宁,胸膛法闷,真炁运转不畅,仿佛大祸临头。那些村民怕是抵挡不住。
心神转变,他运起真炁,边动用《太上净心明慧经》调息缓解不适,边脚下运转《清风步》赶路。
随着他修为的逐渐提升,昔日的《纯元功》《清风步》已经不再适合,前者已有许多更胜诸法的替代,但后者却迟迟没有选择。
龙虎山上本是有闪转腾挪,赶路游斗的武道步法,但身为山主弟子,他无偿获得功法的机会已是用尽,再想前往藏经阁,就得需要相应贡献,或是天材地宝,或是在山上打杂,或是为长老们做一些事......
......
酉时中,桃溪村。
零散着三三两两的屋舍,没有了鸡鸭牛羊的叫嚷,一时间显得有些寂静。
李岱青鼻翼微动,“普通人的血气!”
“不好!”他面色一变,转身向着村中急速飞奔而去。
还没入村,他就在溪边看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小二,他死了。
他整个人泡在溪水中,身子朝下,心脏不翼而飞,心口一个大洞,肤色发白,皮肉肿起,面相已是看不真切,眼珠被人挖走,空洞洞令人心寒。
接着向前探去,随处可见的尸体,他们都是心脏不翼而飞,有的眼珠被挖去,令李岱青心神震恐,怒意勃发的是那些稚童,他们半边身子都没了,牙印在小小的身子上清晰可见。
“血魔!!!”“我必杀你!”
悲愤的吼叫响彻群山,惊起无数飞鸟野兽。
为了防止他们异变,李岱青将死去村民的尸体聚集焚烧,随后将之埋入村口那颗大树下,面色平静离去。
......
云端,二人看着下方悲愤的那个假和尚,神情玩味。
“这个小道士身体透着一股清灵,皮白肉嫩,修为不高,上好的血食,你可不要与我争抢!”开口的那人身材矮小,一脸脓疮。
“你不觉得他身上那股炁机很熟悉吗?”他身侧那头血魔森森一笑。
丑陋血魔闻言连忙仔细感知一番,突然他面色大变,眼中惊恐无比,身子一抖,像是回忆起心头最可怕的梦魇。
“那,那是,那尊人仙...”他艰涩开口道,面皮上再不复方才的轻视与玩味。
“对,是不是觉得与我们逃出来的那尊人仙的炁机很相似?”他的同伴诡异一笑。
“你想一想,吃了它,我们能的修为能增进几分?还有他脑中的功法,不都是我们的了?”同伴带着诡笑,低声喃喃。
“你放屁,回头那尊人仙不得把我挫骨扬灰,抽魂剔骨?”丑陋血魔突然想起那无尽神光与那刺入骨髓的无边威严,脑中登时清醒过来,破口大骂。
“你不去,我可就去了?”同伴佯装心动道。
“你想去找死,可别扯上我,这个小道士来头不简单,好不容易活下来,修成了第三境,我可不想早死。”丑陋血魔嗤笑一声。
他那同伴舔了舔嘴角,仿佛在回味方才的美味。
他冷然一笑道:“看他方才那般模样,这村中血食怕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待到他回去,请求长辈出手,你猜,我们能藏多久?”
丑陋血魔面色一变,“那要如何!”他暴怒喝道。
“先下手为强,杀了他,总好过日后的穷追不舍!”同伴眯起眼道。
“好!”半晌丑陋血魔咬牙应下。
“谁先出手?”他问道。
“很简单,谁打死他,功法和肉身就归谁!”诡诈血魔一笑。
“好,就这么说定了!”丑陋血魔急不可耐,驾着粗浅的虹光降下。
半空中,诡诈血魔冷然一笑。
“下贱的蠢货,就算侥幸得了真法,修成三境,也遮掩不住你下民无知的本质,龙虎山的道士是那么好杀的?你就先替我挡灾吧,就当是我传你虹光的报酬,这天下,哪有白得的道理?”
说罢,他诡异一笑,悄无声息驾着遁光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