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梦里燃雪闻见了淡淡的青草味,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口灌进来。车子像是疾驰行驶在空旷的地带,远远地还能听到有轮船的汽笛声、浪拍打江岸的水声,显然不是去大学城的方向。
她昏昏沉沉的迷瞪着眼睛,确认一遍副驾驶的那个人不见了,司机也被换了。一个身材魁梧,黑衣黑裤的男人正坐在驾驶室里开着车。燃雪警觉的知道自己可能有危险,她继续闭上眼睛,干脆装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贴靠在车门上。
她侧身靠向车门的时候顺势压住了右边的手臂,右手刚好可以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手里装有笔记本的塑料袋本就被她抱在怀里当抱枕,这下刚好起到了遮掩的作用。
燃雪的手机是新买的OP款的,刚买的那天梁昭暮就拿着她的手机捣鼓了半天,然后一脸得意的看着她说:“雪儿,我在你的手机里把我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如果你再遇上什么危险,就连按五下电源键,然后我的手机就会收到你发的求救短信,我一定会立刻、马上赶过去救你。”
燃雪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啊?学校那帮小姑娘绑架我啊?”
看来这话真说中了,只是不知道现在绑架她的人是谁。
但燃雪知道梁昭暮一定会来救她。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了一段,燃雪紧绷着身体,几乎一刻都不敢放松。司机时不时的回头瞄她一眼。每一次,燃雪的眉眼看上去就如真的沉睡一般松缓。车子忽然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燃雪来不及多想,立刻按照梁昭暮所说的连续按五下电源键。她的手一直紧握着手机,手心早已经汗岑岑的湿透了。
燃雪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求救成功。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惊又怕,但还是狠下心来把手机关机,只祈求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梁昭暮在校门口等了燃雪很久。知道她家离学校远,也没催她。直到,手机振动,他打开一看是燃雪的SOS紧急呼叫短信。
梁昭暮神色紧张起来,几乎是下一秒就拨打了燃雪的电话,可手机已经关机了。他再点开短信的链接,定位在江边的废弃船厂,梁昭暮心头一颤,他知道燃雪出事了。
他先打了车独自前往江汉船厂,在车上又迅速的打了报警电话,告知燃雪发过来的定位地址。梁昭暮不敢肯定燃雪是出了什么事,警察那边也支支吾吾的,觉得可能是不小心碰着了,请梁昭暮再确认一遍,否则警方不能凭借这样微薄的信息就随意出警。
梁昭暮彻底火了,对着电话狂吼:“你们不救,我的人,我自己去救。”
停了车,燃雪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装睡了。睁开眼睛,正要坐直起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原来是头上被套了个黑布麻袋。紧接着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把她的双手钳制住,用麻绳绑了个死结。
燃雪挣扎着大喊:“你是谁?想要做什么?”那个人不理会,手上的动作却极为熟练、迅捷,连呼吸都平稳镇定,看来是惯犯。
燃雪被拖下了车,耳边的江风呼啸而过,说话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扔进大海一样,寂寥无波澜。几个男人的脚步声层层叠叠的靠近她,杂乱无章,一时间还无法判断对方有几个人。
其中一个,搜了她的身,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一把夺过去,可能是检查过后发现关机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另外几个把她的双脚也给捆上了,还在嘴巴上封了胶条,接着燃雪就动弹不得,被抬了起来。
再落地时,她被丢在了一块水泥地上,地面并不光滑,像是被重物凿刻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很多碎石子。四周弥漫着铁锈味夹杂着腐烂的木头味,被抬进来的这短短的一段路,就已经有潮湿的水汽黏在了燃雪的身上。燃雪心下判断,十有八九是个靠近江边的废弃造船厂。
W城从民国时期开始就是个重工业城市,地处长江流域中段的重要城市,船舶行业更是重中之重。如今,随着社会发展,铁路、航空等运输业的崛起,W城曾经很吃香的大批造船厂也就倒闭废弃了。
四周沉默、静寂,这让燃雪又惊又惧。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此刻,她手里没有一点筹码,唯一的希望就是梁昭暮能够快点来救她。
可是,他一个人又要怎么来救她?她又焦又慌的想着。一方面希望他快点来,一方面又怕他来。
正在燃雪纠结矛盾之时,有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开口:“人给你绑来了,兄弟们的酒钱什么时候给啊?”
燃雪克制着自己隐隐战栗的身体,让大脑冷静下来,凝神细听,却再未听见另外的声音回应。
又沉默半晌,刚刚那人又开口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满足:“得嘞,钱收到了。你自己慢慢享用,我们在外面守着。”
话音刚落,几个人前前后后的,大步流星往外面走去。
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一个站着的高大人影,和像个待宰的羔羊一样的燃雪捆绑着四肢坐在地上。燃雪的呼吸声急促不安,显得那人极其的镇定平静。
他始终没有说话,刚刚混在人群里,脚步杂乱,燃雪分不清他的方向。本能的意识告诉燃雪不能坐以待毙,她用尽力气掸动四肢,用头去撞击能触碰得到的东西,表示强烈的反抗,同时也想试探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此刻,见燃雪的反应愈发的激烈,那个人隐约有些兴奋,扯动半边嘴角露出危险的冷笑。他还是不说话,走到燃雪身边,俯下身,一把打横抱起燃雪快步往石柱后面的小房间走去,那是船厂原来的值班室。
船厂上下总共三层,一楼是个仓库,堆放了一些木材、零件。二楼、三楼是工人和设计师的工作间,值班室就是为了给上夜班的人准备的休息室。这些年涨过几次大水,船厂被淹了好几次,木头和零件早就被冲散的乱七八糟。四根大石柱子从一楼直耸三楼,看来是早年间修建的时候,打的地基稳固,再加上石柱的支撑,这间船厂至今还能屹立不倒。
他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黑洞洞的房间里,一股浓烈刺鼻的霉味冲上鼻尖,燃雪隔着黑布罩都能闻见。东西都被搬空了,房间里只剩下一张生了锈的铁架子床。他把燃雪放在床上,解开了她的双脚,燃雪刚要露出一丝喜色,却发现那个人用的力气更大了。
他把燃雪的双腿绷直,绑在了架子床的铁柱上,同样的方法,燃雪的双手也被绑在了铁柱上,这下燃雪彻底动弹不得半分。那个人很聪明,很冷静,一步一步的,似乎不让燃雪有任何抵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