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吗?
在长生殿,我遇见了你,大雨滂沱,你淋着雨在门口,看着我手中滴血的剑发呆。
我记得我当时还朝你笑着,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笑只是因为我下意识的,只是不想吓到你,我从不想吓到别人,不想让别人害怕。
但其实笑,大概,更可怕吧。
你慢慢走向我,我疑惑你为什么不害怕我,你只是个孩子,看到这么多血不该害怕吗?
你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动作,我看到的是张孩童稚嫩的脸庞,但你的脸上除了稚气还有一种我只在其他成年同类才看到的一种......一种久经鲜血洗礼的感觉。
我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父皇?”
我的心仿佛绞了一下,我不是在可怜于我杀了你父皇,也不是在于可怜于你的身份,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会这么平淡的面对。
我弯下腰,我忘记双手正沾满着鲜血,我的手拂过你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我看着你的脸,竟有些害怕。
“有些人要他死,他不得不死。”我说道,我看着你的眼,你的眼睛清澈,即使是在那昏暗无光的情况下也是很明亮的,但我看不懂你,我的血脉本来可以让我看透世间的一切人心,兽心,我习惯看透别人,那样让我有安全感。
但你的身上仿佛一层迷雾般,我看不透你。
“他是昏君,暴君,你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的。”你说道,语气中不带有一丝情绪,我竟然有点不知所错了。
世人皆知,元化开创天阳乃至整个人界百万年不曾有过之盛世,百姓安居,自元化登基以来,亡界不犯,天界不扰,人界臣服,万疆归一,三界自元化登基以来再无战事。
他不是暴君,亦不是什么昏君。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明显感觉得到我的手有些颤抖,是你主动摆开我的手,拿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污血,说道,“更何况,他若不想死,你又何来杀他的机会。”
是的,人界之主,世人皆称元化如此,虽然元化外称不愿称主,但百姓心中无不奉其为主,他若不想死,何人可杀?
我还记得我从长生殿外八百里便不见人息,殿门大开,元化端坐于长生椅上,他说,“你来了。”
他看着我,缓缓说道:“世人皆以我为人主,我却只是说不愿称主,可,我又何尝不为主人间?你既已至,我之死期亦将至,于我将死之际,你可愿称我一声‘主’?”
我没有满足他的愿望,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心狠的人,真的......那一瞬我不想去满足他最后的愿望,真的知道为什么......
我一想到这些就会痛苦,哪怕再长的岁月,我也忘不掉那晚上我看到的,他的脸。
我猜,他有自己所不能讲述的故事,自己不能说明的隐忍,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吧,身居人世间的至高所在,这其中的痛苦孤独,我没办法想象。
那一刻,我觉得这种也算是可怜人的那一类吧。
我的剑穿透他的胸膛,那个人说过,需将剑插入正中间,正常人的心脏会偏左,也许会偏右,但他的心脏在正中间,象征着中正不离。
..........
我矗立良久,血都近干涸,结成了血痂,我的手指冰凉,因为我对一个孩子竟然这么害怕。
我有点不知所措,站了起来,连剑都显得很沉重,我没再说话,向殿外走去。
你叫住了我,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丝令人恐惧的气息,你缓缓说道:“元化既已崩于殿上,接下来人界就要乱了,无论你背后是谁,我相信他不只是让你杀了一个人那么简单,留下来吧,辅佐我,你我共筑新的人界。”
话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孩子的童言稚语,语气却仿佛不可抗争般,如神谕。
是的,那个人不仅仅是让我杀死元化那么简单,当然,我也从不认为杀死当今天下共主是什么简单的事,相反我觉得杀他,死的那个会是我,只是结局是那么简单。
现在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第二个其实就是让我去帮你,他没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办,我以为他会让我暗中助你,但你却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你要我帮你,和你站在一起去征服一切。
.......
元化崩于殿上的同月,天阳八大皇族各自称帝,血央之地几千年不曾活动的魔种开始重新侵占边野,北寒也蠢蠢欲动。
三界绝断,中古封城,轮回道不通,在茫茫人世,天地大乱之间,甚至已经有人想去当这个天下共主。
元化几千年经营的一切仿佛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我茫茫的看着每天发来的战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可以去轻易的杀掉一个人,却无法带领一支军队去赢下战争。
但你没有慌,你看似登基后每天花天酒地,不问政事,可我知道,你在酝酿,在下一盘大棋。
时机到了的那天,你来到我的房间,你和我说我们就要赢了,我看着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骗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我在你的棋盘中去运兵,去战斗,我帮你平了天阳,收了北寒,破掉了血央,乃至中古我都可以为你去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杀谁我就去杀谁。
我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因为那个人给我的任务,还是......还是我已经对你有了感觉,或者,爱上了你。
女孩顿了顿,苦笑道:“哪怕我知道你爱着的是另外一个女孩,我也没有离开你。”
顾远游看着女孩,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按照那种狗血轮回穿越剧来说,现在他应该来一句,“啊,原来是你,我想起你来了,你就是那个谁啊!”
顾远游没有说话,他看着镜中的女孩,看到她仿佛有泪滴下。
女孩接着说道:“即使你为了那个女孩痴狂,为了她疯魔,哪怕与亡界站在一起也要去伐天,去见她。”
“我从未恨过你,或许在我心中我是爱你的,却不求你会去爱我,因为我是魔种,血液里的肮脏让我不配与你在一起。”
女孩的眼泪缓缓流下,她闭上了眼睛,嘴中不住的呢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