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明府跟祠堂里没什么两样，一样痴痴呆呆的，一样会拿刀砍人。清明哲叫钟崇替我诊过脉，钟崇说，“这病很麻烦，不稳定，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好了，说不定一直就这样下去。”
清明哲盯着我，恨不得一棒将我敲晕，然后醒来时就好了。他很郁闷，因为他为了我花了不少的心思，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如果说把他忘了？行，大不了重新来段感情，他有的是耐性。但对于一个神智不清的人，他实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钟崇居然道，“慢慢来，金石为开。”一脸妩媚，清明哲差点倒了下去。
在此后的每一天里，我的视线里总少不了清明哲。刚开始时我排斥他，后来见他好像苍蝇似的赶不走，就慢慢容忍他了。渐渐地，就变成了习惯。
清明哲在我的面前是极为细心的。在将近半过月后，我逐渐平静下来，开始依赖他。虽还痴痴呆呆，但不会说拿刀杀人，杀宫慈什么的。可我的平静却是可怕的，说不定哪天又山洪暴发。
一天夜里，我突然做了个梦。我梦到了念城，梦到了墨尔默，墨衍，还有哲。我好像记得他受伤了，他的腹部上挨了一刀，可谁刺的？我的头脑好像突然又清醒了，我突然翻身下床，冲了出去。
我去敲清明哲的房门，清明哲一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地来开门。一见到我，瞌睡顿时便醒了大半，唏嘘道，“淮阳？”
我盯着他，“你是清明哲？”
清明哲怔住，表情很奇特，讷讷道，“嗯。”一脸郁闷。
我突然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关切道，“你受伤了，还疼么？”
清明哲大喜，还以为我的脑子有转机了，欣慰道，“已经好了，不疼了。”
我摇头，不信，突然使出蛮力把他按倒在床上，“我看看。”
说着要去解他的衣衫，要亲眼看看。
清明哲一脸窘迫。可我执意要看看，他耐不过我的性子，只得让我得逞。我盯着他腹部上的那道粉红，陷入了沉思，我突然摇头道，“不对。”
清明哲怔住，“什么不对？”
我歪着头，没有理他。我记得，好多的血，然后……被一剑刺穿……我突然扭过头，望着桌上的茶杯，二话没说，‘啪’地一声摔到地上，清明哲似乎被我吓着了，唏嘘道，“淮阳，你这是做甚？”
我蹲在地上捡起一块颇为尖锐的碎片，突然盯着他的腹部，脑子里一片混乱。血，好多的血，穿了，刺穿了……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向床边走去，一脸迷惑，我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又看了看他，突然问，“你是清明哲？”
清明哲怔住，点头道，“我是。”
我指着他的肚子，疑惑道，“我记得你受伤了，然后流了好多血。”
清明哲苦笑道，“已经痊愈了。”
我歪着头，突然道，“不对，它被刺穿了，好多血……”
清明哲警铃大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连滚带爬地逃了。可我虽神志不清，但脑中的目的还是清晰的，我一把抓住他，非得把他往床上按。
清明哲怕伤到我，又怕我伤到他，左右为难。可他不会蠢得让我再去戳他一个窟窿。他是男人，自然不会连女人都敌不过。待看准时机，反手将我手中的碎片打落。怎奈我的蛮劲大得很，一时半会儿怕是制不住。他脑子一动，也顾不得这些了，干脆就把我拖到床上，压住我。可我死命挣扎，令他叫苦连天，一不做二不休，连整个身子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这巨大的重力压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清明哲也一脸疲惫，苦叹道，“我的天爷，若再折腾下去，我都得疯了。”也在这时，府里的仆人怕是听到了声响，赶紧奔了过来。这一看差点傻了眼，这不明摆着霸王硬上弓么？钟崇唏嘘道，“公子……”
清明哲扭过头，一脸瘟神模样，哀痛至极道，“她要杀我……我容易么我……”
钟崇居然非常配合道，“不容易……”话刚说完，清明哲也晕了过去。
第二日时，我依然安静沉默，清明哲不怕死地问我，“淮阳，我是谁？”
我望着他，突然歪着头，眼底尽是迷惑，“你不是清明哲么？”
清明哲怔住，唏嘘道，“那你还记得昨晚上的事么？”
我想了想，突然惊天动地地站起身来，浑身发抖，愧疚道，“我拿碎片刺你……你受伤了。”
清明哲呆了呆，直愣愣地望着我。现在他不禁怀疑到底是我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他自己有问题。我见他一脸惊恐模样，突然又道，“我看看你的伤……”一脸关切。
清明哲突然就像火烧屁股似的跳到老远，拔腿就跑。我突然又想起了念城，像旋风似的追了去，呼喊道，“念城……”
那时，念城的死给了我致命的一击。我的脑子时好时坏，可我心底明白，我是在逃避，逃避失去念城的现实。我总以为念城还在的，总觉得他还呆在清钟寺，还期望着我去看他。我不愿意相信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它们击碎了我，毁灭了我的期望。可清明哲的呵护让我彻底地明白，念城真的不在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不想说话，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似乎活在了记忆中，有念城的一切，可我的母亲却连我唯一的期望都掐灭了。她再一次扼杀了我。
一堆苍白得无力的坟冢。
我痴痴地站在那里，任冷风吹乱我的发，我的衣衫。清明哲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不语。我缓缓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轻声道，“念城，娘亲来看你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