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方瑞雪还要大上三岁，可是她觉得自己处处都比不上方瑞雪。家里现在赚钱的这个生意，就是方瑞雪想出来的，她明明比自己小，却比自己要勇敢、坚强。
手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其实这伤并不是像黄晓云说的那样，是熨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而是因为老板在店里和顾客吵架，两个人推攘间带倒了桌子上的熨斗，砸在了正在一旁做事的黄晓云的手上。
她并不是很喜欢在裁缝铺里当学徒，老板不是真心愿意交给她手艺，更多的时候更像是找了一个廉价的打杂工
“晓云姐在那里做的开心吗？”方瑞雪问。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都是为了讨口饭吃。”黄晓云有些丧气地说。
“不开心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呢？”方瑞雪想着黄晓云后来的生活轨迹说。
黄晓云却答非所问：“我记得。当初我妈送我过去的时候，跟老板说了很多好话，还给了她三百块钱。”
“可是你离开那里，也许可以挣更多个三百块。”方瑞雪打了个哈欠说道。
黑暗中，黄晓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她不只一次听李兰芳和方瑞雪提起过，想要租一间铺子，这样不论刮风下雨就都可以做生意，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推着手推车走那么长的路。如果真的可以在镇上开一间铺子，那她就可以回家帮李兰芳的忙，不用让她一个人那么辛苦了。
“小雪，你觉得我回家帮我妈摆摊怎么样？你们不是一直想要租间铺子吗？我们可以先攒钱，然后……”黄晓云突然兴奋地推了一下方瑞雪，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样的未来。可是身边的人却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轻柔地呼吸声。
方瑞雪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方瑞雪执意要跟着李兰芳上街摆摊，黄晓云因为手伤，老板已经提前放了她的假，李兰芳无法，只能带着她们一起出门。
她们出门的稍微晚一些，到街上的时候胡国庆的摊子已经摆开了，今天守摊的是王爱萍和方瑞雪许久没见的表姐胡静雯。
那天的争吵之后，方瑞雪事后当着李德英的面给胡国庆和王爱萍道了歉，意料之中的收获了一堆的冷嘲热讽，但是从那天开始，胡国庆和王爱萍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让李德英一个人出来摆摊，而是让她在家里负责煮粥磨豆子，夫妻俩自己出来摆摊。
不过方瑞雪觉得，那纯粹是因为王爱萍怀疑李德英私藏了钱，不想让她出来做生意收钱了，并不是真的因为有了点良心，心疼老人。
李兰芳看到胡静雯就叹息一声，满脸的懊悔：“高中都放假了呢，如果不是因为一块手表，小雪这会儿也应该在学校复习准备考试呢。”
“芳姨，没事的。”方瑞雪正和黄晓云一起摆着碗，听到李兰芳待着自责的话，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慰，“正好要放假了，我暂时回家休息，等过两天考试的时候我再回去，或许那个时候他们气消了，就没事了。”
“但愿吧。”李兰芳也不想去想那些糟心事了，不过她打定主意，过两天一定要陪着方瑞雪一起回学校，哪怕豁出去她的老脸不要了，也一定不能让方瑞雪被退学。
摊子一支起来，陆陆续续地就有客人上门了，有的熟客看见今天摊子前有两个人帮忙，还打趣李兰芳说今天的生意一定更好，因为有两个小美女帮忙攒客。
李兰芳会做人，一边笑着说着“借您吉言”，一边给这位熟客多添了半勺豆腐脑。
“您要多糖还是少糖？”方瑞雪问。
“一勺够了，那个腌萝卜也给我拿一块钱的，钱给你丢桶里了。”
两枚银币哐当一声落在手推车角落的一个小桶里，那是李兰芳专门用来放钱的地方。她一个人摆摊的时候总是没有时间收钱，于是方瑞雪就给她除了这么个主意，还挺好用，现在到小摊上的客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收钱方式了。
“好的。”方瑞雪麻利地给熟客的豆腐脑里加了一勺糖，然后帮她打包好，这时候黄晓云也把腌萝卜装好了，一起递给那个熟客。
“您拿稳了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哦！”方瑞雪热情地笑着，露出一口的白牙。
这边的生意从开张就不曾断过，三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洋溢，手里的工作也是井然有序，而对面，王爱萍看着对方源源不断的生意，对比自己摊子前的三两只小虾米，气得直咬牙，勺子都快要把锅底刮穿了。
“妈？小雪怎么没上学啊？而且还在帮芳姨卖东西？”胡静雯看着隔着一条马路的表妹，不解地问。
自从她上高中之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跟方瑞雪见面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之前她们两姐妹和方瑞雪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在胡静雯看来，就算方瑞雪要帮忙，那也应该来他们家的摊子帮忙才是，毕竟她现在还在胡青山家里住着呢，怎么会去给李兰芳帮忙呢？
“提起她我就来气！”王爱萍盯着方瑞雪神情愤愤，“你记得以后少跟她来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老胡家管她吃喝还管她住，她竟然还敢指着你爸的鼻子骂，还敢冲上来打人！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难怪她亲爹都不要她！等着瞧吧，就她这副吃里扒外上赶着往李兰芳身上贴的样子，以后有她的苦头吃的，迟早让她从你爷奶家滚出去！”
“欸！我记得那是你们家妹子的女儿吧？怎么跟着李兰芳摆起摊儿来了？”一位过来喝粥的客人也认出方瑞雪了，便问道。
“嗨！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这不看着李兰芳那边生意好，挣了不少钱，就跟着过去帮忙赚点零花钱。到底是赚大钱的人啊，不像我们这小摊子，也就是自己够糊个口，哪里还敢请人帮忙。”王爱萍一边给那人舀着粥，一边斜眼看了一眼对面。
“哟！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打工赚钱了，那她爸妈可该高兴了。”那人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了方瑞雪两眼，然后回头正好看见王爱萍往他碗里舀粥，“老板多给点啊，都是老熟客了。”
“哎哟，都是小本生意，都不赚你的钱的，已经够多啦！”王爱萍说着又装模作样地忘那人的碗里添了那么一点，实际倒进去的也就只有一点米汤。
等那人一走，王爱萍又唧唧歪歪地抱怨起来：“拿着自家那么大的一个碗来，照样只收你四毛钱，我看就是故意来吃白食的吧！我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