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以来,周煜和董岚蕊的交流一直不断,随着彼此认识和了解的深入,已经从好感的阶段上升到相互吸引的程度,但是在感情实质进展的方向上却陷入了不温不火的阶段。有时两人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董岚蕊想要在接过周煜递上来的饮料时顺势牵住他的手,但碍于女孩子害羞的天性她始终没有触及周煜的指尖;有时沿着护城河到在昏黄的灯光下漫步闲聊时,周煜想要借着晚风拂面吹乱她发梢的机会在低头俯身亲吻董岚蕊,转念想到自己的鲁莽和冲动会使两个人陷入尴尬羞愧的境界而止步不前;有时在送她回家望着那个渐去渐远的修长背影,他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董岚蕊搂入怀中,挽留她离去的步伐,倾诉他心中无尽的优思和爱慕,然而黑夜没有给周煜足够的勇气,两个人似乎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尽管相互十分的喜欢,但却在言语行动上表现出朋友一样的相敬如宾。
近来周煜很少摆弄他的印章,一颗被爱恋情感包裹的心是很难静下来雕琢自身的。他拿起书来回的翻动,书上的文字仿佛被打乱的碎片在眼前跳动,眼镜无法捕捉和识别任何一个字符的样子,似乎他生来就没有受过文化教育,面对书本上的文字茫然不知所措。文字在他的眼前旋转舞动,一会堆积成黑压压的一片,一会又四散开来在纸页上留下一片空白,等到大脑跟随文字的飞舞转动得疲惫不堪,眼前开始呈现一个面孔的形象,董岚蕊的容貌跃然于纸上。他既兴奋又困惑,不知道该如何抓住眼前触手可及的形象,把它捧在手里,只是看着她在面前就让自己开心喜悦,周煜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幸福。他却不敢伸手去触摸它的真实,怕只要指尖刚刚触碰到纸上的时候文字便如同被打破平静湖面的涟漪一般四散开来。
他找到章顺道讲述自己的苦恼,似乎有了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想从他这里得到有价值的建议。
“你就是想得太多,直接跟人家表白就成了!”章顺道干脆利落的给到周煜诚恳的建议。
“那要是姑娘拒绝了怎么办?”周煜犹豫不决。
“拒绝就拒绝嘛,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姑娘”章顺道觉得所有男人对感情的想法应该和他没有不同,“我跟你说,这感情就像是品菜,这道不好吃就换一道,总有一道合你胃口。”
听到章顺道这套说辞让周煜彻底放弃了向他寻求建议的想法,甚至觉得章顺道亵渎了感情的美好与神圣,后悔自己不该讲内心的困惑说给他听。即便感情如同做菜烹饪一般,他也一定要选择自己喜欢的食材和作料,静心去烹饪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他没法像章顺道那般吃流水席一样走马观花式的挨个吃一遍。虽然没有得到解答困惑苦恼的办法,但是章顺道的话让他更加明白自己对感情的珍视,他要好好把握并细心经营。即便现在不能更向前迈进一步,但绝不能急于求成做出唐突贸然的举动,他要有耐心等待时机的成熟。
董岚蕊还没有好好品味一番与周煜两人碰撞出来的热情火花,以及对这段感情接下来更进一步的发展与期待时,便被李臻臻裹挟着共同铸就他们坚固的友谊事业。李臻臻是天生的造梦家,她会为生活按照自己想象的样子绘出美好的蓝图,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步步将蓝图实现成现实。当她以闺蜜的身份把董岚蕊介绍给周煜的时候,董岚蕊就成了她真正的闺蜜。每天下班便拉着董岚蕊出喝玩乐,有时叫上周煜,有时叫上男友李胜志,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幽会,她们变成了形影不离的两条鱼,董岚蕊是她的生命之水,离开她自己就要干枯死去。
李臻臻的热情让董岚蕊始料未及,没想到一场聚会不仅阴差阳错中收获了爱情,还如约而至的收获了友情。和李臻臻的接触越来越多让她看到了自己之外世界的样子,李臻臻爱说能说,身体内就像蕴含着一个无穷能量的小宇宙,可以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的爆发着,虽然有时候她的一些举动太多的刻意和做作,但经过那双蕴含灵气的大眼睛的点化倒也显出几分可爱,不至于惹人讨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李臻臻一直占据主导地位,董岚蕊只是随着她去听去看去接触她之前解除不过的环境。李臻臻讲述最多的就是她和男友两个人的感情,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多久,但从她口中讲述的事情和经历之多,仿佛两个人已经走过了相濡以沫的大半生。她教导董岚蕊如何打扮,怎么去追随时尚和潮流,每一款当下流行的穿搭和装扮都了然于胸,对美妆品牌和季节爆款也如数家珍。董岚蕊对李臻臻的话语感到目瞪口呆,她可以这样讲下去三天三夜不会枯竭。穿梭徘徊在商场橱窗前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前她感觉目眩神迷,比起书本和文学的精神享受,物质层面的刺激更加直接痛快。在认识李臻臻之后她开始更深入的接触了解这个世俗世界,一点点从儿时铸造的象牙塔中挪动着身躯走了出来。
这一切让董岚蕊觉得压抑,听着耳边李臻臻无止境的话语和眼前变幻莫测无止境的世界,她感到恐慌和不安。她不追求物质,也不追求物质,但当物质的洪流如滚滚波涛向她袭来的时候,她没有勇气直面迎接一头扎进惊涛骇浪中自由泅渡。这段被可以安排和导演的友谊变得如梦幻泡影一般,她不愿意拒绝李臻臻的好意而直接和她断绝来往,也不愿忍受着内心的不安继续像一叶孤舟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起起伏伏。她的生活习惯了平淡与安适,一切有条不紊的安排能够让她在简简单单的日子里悠然自得,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母的规划下井井有条的成长生活,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的轻松与舒适,让他对充满新奇与未知的生活丝毫没有向往。那只会让她恐惧与不安,周煜和李臻臻的出现打乱了她对生活的规划,她有些不知所措略带茫然的望着前方。
在董岚蕊努力去调整和适应生活的改变时,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邀约将她拉到失控的地步。她接到李胜志的电话,电话里李胜志代表李臻臻邀请她一同聚餐吃饭,因为平时三个人一同吃饭的时候并不少,她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即便她不是很想去参加李臻臻在他面前秀恩爱,展现幸福的场景,但她始终学不会如何去拒绝别人的盛情,晚上下了班她便按照约定的时间如期赴约。
八月正值西安酷暑的季节,黄昏下落去的斜阳收敛起自己的光芒,在白与黑交替之中孕育着浑浑噩噩的灰黄。从办公室走出室外,一股热浪袭来,毛孔像是被在肌肤上紧紧裹住一层保鲜膜一样失去呼吸的自由顺畅,汗水被热气从身体中蒸发出来,在潮湿和闷热的空气中让人感到窒息。路灯亮了起来,如同一个信号指令,街面的商场店铺、大小各异的广告站牌,从城墙上高悬着的灯笼到建筑物上围绕的灯线电缆,瞬时间被城市点亮,古都在光影斑斓炫彩夺目的繁华中摇摇曳曳。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车流涌动的街道上向目的地驶去。
出租车在密密麻麻的车流中闪转腾挪,使出浑身解数停在了一栋建筑前。董岚蕊下车向四周张望一圈,道路两排鳞次栉比延伸着一辆辆停靠的汽车,偶尔从街口走过几个行人让这里显得索然安静但还不至于偏僻。眼前是一栋五层杨楼,门前亮着青黄色的招牌,再没有过多的颜色粉饰,让它在高楼林立的建筑群中显得毫不起眼。及至推开大门走进建筑物中庭的时候,眼前的灯火辉煌让她大吃一惊,处处透露着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奢华与高雅。他们时常聚会,但基本都是在公司附近或者周边商场比较火爆的店铺餐馆,眼前的环境和档次是远远超过她这种人的收入和身份而难以想象的。她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址,战战兢兢的问前台招待的服务人员并把李胜志的名字报给了他询问。前台的招待恭谦礼貌的确认了她的疑虑,领她去到楼上早已预定好的包间。
李胜志在面对房门的位置坐着低头摆弄手机,看到董岚蕊被领进来,赶忙起身过去招呼,迎接给她一个无比灿烂谄媚的微笑:来啦,快坐!边说边为董岚蕊拉开身旁的椅子,绅士的邀请她入座,最后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董岚蕊从进门到落座的这段时间一直被房间里灯火熠熠的光线照的头晕目眩,水晶灯在她的眼前不停晃动,不管她如何躲避,那些刺眼的光线都能透过棱形水晶折射到她的眼中。坐在椅子上,她的身体找到了支撑,此时感受到空调带来的凉爽和舒适,让她的大脑开始能够思考,环顾了莫大的餐厅房间,两个人显得格外的空旷:臻臻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回老家了,今天就咱们两个。”李胜志稍显腼腆的看着他,言语中掩饰不住他的喜悦。
“不是说......”董岚蕊还在吞吞吐吐犹豫着思考眼前面对着场景,李胜志便自告奋勇向她解答困惑:原本她确实打算这两天一起出来吃饭,不过昨天告诉我家里有事,要回去几天,所以就由我单独请你了。李胜志一边说一边将杯中的水转动到董岚蕊面前,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她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大口。她并不知道李臻臻这两天回家了,进来两个人联系不是很多,而且如果不是李臻臻找她聊天,她是很少主动和李臻臻说话的,她还在慢慢适应这段友谊的相处模式。可是她心里知道,李臻臻能够和自己分享她的搭配技巧,毫无保留的教他如何变成一个更精致更美丽的女人,但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她的感情。
“今天我来这臻臻知道吗?”
“告诉她干嘛,我们又不是她的什么奴隶。”李胜志有种事情败露被戳破的羞愧感,不过他擅长通过言语中云淡风轻的口气将这种情绪不着痕迹的隐藏。
“她是你女朋友,这样不好。”董岚蕊似乎看透了李胜志的心思,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只好刻意强调作为受害者的李臻臻,以此来提醒李胜志可能会给她带来的伤心。
“吃个饭而已,你也别多想。”李胜志不想让事态的发展变得不堪,于是将话锋转了下来。他熟悉女人,尤其是像李臻臻和董岚蕊这样涉世不深的女子,凭借着他的身份背景和心思缜密,他在情感中间如鱼得水。他明白不同的女人有不用的风采,就如同不同的艺术流派,想要讨好或者追求她们,就要用不同的方式去迎合和满足他们之间不同的需求,最忌讳的就是一根筋的一条道走到黑,对所有女人都一个招数,这样你既得不到她们的芳心,更不能欣赏她们各自之间独特的美。他一改刚才的温和随性,更加热情豪爽的摊开两双臂膀隔着餐桌招呼董岚蕊:随便吃就好,这里是我自己家开的,你也不要那么拘束。
董岚蕊并没有被他的阵势所压倒,现在倒觉得李胜志像个洋洋自得的执绔子弟一样轻浮: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她的话说的斩钉截铁,足以表明态度。
李胜志没有强行挽留,吃饭与否都在其次,有了今天这次开场而且董岚蕊想必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想要通过一顿饭就能换来爱情对他而言一文不值,越是通过时间的考验追求到手的爱情才最令他向往。柔情、金钱和时间,是获得女人芳心的三件法宝。他起身示意要开车送董岚蕊回家,却被董岚蕊回绝了,这一次她学会拒绝别人的盛情:不用了,我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