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宠爱栎阳长公主,在她大婚之日赐她畅茜园为嫁妆。
长公主令人在畅茜园内栽植各种奇花异草,饲养珍稀鸟兽,自此每年春日百花盛开之时,便邀请宫中各位名门官宦家的女眷前来欣赏。
五月初八,晴空万里,鸿雁高飞。
畅茜园内早已设下曲水流觞的席面,园内时不时传来女子欢畅的笑声,数名权贵公子站在一块儿雅歌投壶,聊以取乐。
畅茜园内有一座迎凤台,形若八角亭,比寻常凉亭高数尺,需拾阶而上。
迎凤台极为宽敞,可容纳数十人。此时迎凤台上设有四面屏风,栎阳长公主与一众后宫嫔妃,以及先皇的太妃们坐在其中纳凉。
“德玉太妃娘娘,今日怎么不见六王爷?”
栎阳长公主接过贴身宫女芸香奉上的新茶,抿了几口好奇道。
六王爷魏子珏按辈分是她的幼弟,她是先皇第一个孩子,故而年纪稍大,如今的皇上,以及六王爷都是她的弟弟辈,在她这些弟弟之中,今只剩下六王爷这个最小的,还未行婚配。
“可不知道这成日里又在想些什么,昨儿个竟跟我说,看中了一名宫女,想叫我去帮他讨了来。我不允,让他今日来畅茜园赴宴,他便赌气说是没有中意的人在,不来也罢。这说的可不是混账话吗?”不提这个儿子还好,一提德玉太妃便是一肚子气,好好的王爷,成日不是吟诗作对就是画画下棋,全无半点心思在朝堂上。
如今及冠之年已过,也不愿听从长辈娶个贤惠的王妃,整日里与这些宫女什么的厮混一处,成何体统!
齐妃齐吟月本不愿多嘴,但听闻这王爷想要讨个宫女还是不免好奇,只见她轻轻摇曳团扇,鬓边的合欢步摇微微一晃。
“是哪个宫的?”
一语落,众人都瞧了过来,德玉太妃饮了一口茶道:“说是如今皇上宠爱的那个赵贵人宫里当差的,名字我也不太记得了,左不过是个宫女罢了,过一两日他便忘了,如今给他找个王妃才是正经。”
显然德玉太妃并没放在心上。
齐吟月摆着团扇,笑吟吟道:“罕见六王爷对什么姑娘上心。”
栎阳公主瞧着德玉太妃郁郁不乐的神情,福至心灵双眼一亮道:“太妃娘娘,何不如叫赵贵人带那宫女前来,六王爷若得知她在这畅茜园内必定肯来。”
“想来这个红娘栎阳公主是当定了。”齐吟月掩面一笑,看栎阳公主这架势便知,她实实在在的为这个幼弟的婚事上了心。
“岂有及冠之年已过还不谈婚事的,若是他今日在畅茜园内见到有别家中意的女子,自然就会把那宫女抛诸脑后。若是他还对宫女上心,允他大婚之后,将宫女赐给他做妾室又如何。”
德玉太妃听完豁然开朗,赞道:“还是栎阳你最聪慧。”
凉风习习,花香醉人,赵贵人午睡醒来,一封请帖就这么送至祺祥宫中。
看过信她还有些受宠若惊的不可置信,毕竟她位分太低,又不曾结识栎阳长公主,像这等宴会,她是无缘出席的,只是,请帖的结尾有一两句话,她稍微不解。
“务必携上贴身宫女清音。”
只见她狐疑的将来请帖放在桌面上,唤道:“清音,你过来。”
林清音正好端茶进来,柔声应:“是,贵人。”
只见她将茶放下,目光从桌面上的请帖一掠而过,不留痕迹。
“你是何时认识了栎阳长公主的,怎么我一概不知?”赵贵人素来没有城府,有什么便说什么,她沉下声板起脸做出一副质问的神情,林清音亦是不知,一脸迷茫的神色不似作假。
“奴婢也不知道啊?”
“真的吗?算了算了,等带你去了便知。”
说罢赵贵人忙吩咐静心为她挑拣适宜春日出游的衣裳,又转过头对清音道:“去库房里,取去岁皇后娘娘赏我的那套粉玛瑙头面来。”
“是。”
王爷府内,尝霖来报,德玉太妃说请了赵贵人带上宫女清音在畅茜园里听戏曲。特来请六王爷同去赏玩一二。
魏子珏一听当即携了小厮尝霖踏出了王府大门骑上快马。
在昌邑大街上只见他主仆二人驾马狂奔。
马蹄声起起落落间尝霖一边挥动马鞭一边大声问:“爷,听个戏曲罢了,何必这么急。”
“你懂什么!驾!”
他怕他要是去晚了,清音这丫头得知他要去的消息又要躲着他了,他就是闹不明白,他自问生的容貌俊秀为人平易近人,向来只有他冷待谁,还没有被谁这般冷落过。
更何况他对她还有救命之恩,为什么这个丫头每回见到自己都退避三舍,视作蛇蝎。
回想起那一日,她在自己面前,自扇耳光,那果决又凌厉的一巴掌,白皙柔嫩的脸上泛起的五指印痕,他都替她觉得疼。
无论如何,他都要跟这个丫头说个明白,自己并不是还找她不痛快。否则,他实在是心结难解。
“驾!”只见他马鞭挥起落下,一骑绝尘。
尝霖只能催促马儿快快跟上。
此刻畅茜园内迎凤台上,赵贵人姗姗来迟,德玉太妃等人早已是翘首以盼等了良久。
只见她穿一身杏粉色裙裾,佩以璀璨华丽的玛瑙头面,容貌艳丽身影娇俏,有几分昔日皇上另一位宠妃的影子。
这般的靓丽,在一众上了年纪只喜爱穿深色衣裳的太妃之间显得格外出挑。
但德玉太妃关心的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只见她将目光望向赵贵人身后的宫女,那人纤细柔弱,生的很是清纯秀气,一对杏眼圆溜溜的,便是不说话也颇有几分楚楚动人,她穿一袭天青色裙裾,恭恭敬敬的站在赵贵人身后,并未簪花也无什么配饰,仅在柔白的皓腕上套了一个翠绿的镯子。
显得格外的素雅。
这样的妆扮显然深得德玉太妃的喜欢,她最厌烦张扬与花哨,那样的女子在她心中多是不安分的。
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只要差人再去查一查她的家世,只要是清清白白的人家,那么,给珏儿做个妾室,还算够格。
清音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眼前的几个人都已经在构想好了如何将她赏赐给魏子珏这件事了。
若她知道,便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