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三个傻蛋相携着蹒跚而来，轻手轻脚地一路摸过来，生怕被人发现。
“我们为什么跟做贼似的？”一路佝着背潜行的马骥忍不住开口问道，“且不说我们是来伸张正义的，我们是来花钱的也这么偷偷摸摸吗？”
“额……”林初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仿佛也被问住了。
此时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尴尬。
“你说的也对哦，来花钱的怕什么？就是找茬打人，在青楼里也是再正常不过。”说完，林初的腰板瞬间直了起来，抽出腰间折扇，展开扇了两下，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小爷。
她憨憨地笑着掩饰自己的刚才的行为，拿扇子指着前头，“呵呵……还不是被他们给带偏了……”
又握着扇子用力给马骥扇了两下，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好热哦，马骥你热不热？”
马骥果然又被带偏了，“有点。”说着抬手扯着襟口松开了些。
“对了，那玄渊什么来头，我怎么感觉你有些怕他？”马骥突然开口问道。
“怕？呵呵……你想多了，我林初怎么可能会怕他？”林初又是一脸傻笑，扇扇子的手稍微用力了些。
马骥还是觉得有些不对，“真的吗？不过他做什么的啊？怎么你会求他来做这件事，我们不是应该报官吗？”
他越想越不对，碎碎念叨，“还有，他和那个手下随身带黑面巾，看起来武功很好的样子，不会是贼偷吧？不过也不像啊，哪有长得这么好的贼偷，出手就是一块金子，家境应该也不错，难道……”
林初的心陡然提高，盯着他的嘴，深怕吐出那几个字。
“难道他是江湖侠士？”
“哈？”
“就是那种话本子里写的行侠仗义锦衣夜行的大侠啊！”
马骥不住点头，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捋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顿觉自己聪明无比，“这家伙深藏不露啊，要不是小爷我绝顶聪明，还发现不了他的身份。”
他转头看向林初，“姐，他来扬州只是来护送你的吗？留在咱家这么久，是不是还要惩奸除恶再走？”
他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甄家？他是不是也在江湖上听到了这个甄家作恶多端，准备夜黑风高天……”手狠狠向下一划，小声说道，“替天行道？”
林初扶额，这个傻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她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误以为楚慈是江湖人士总比知道他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大官要好，这样她就不用为解释他们的来历烦恼了。不过这么蠢，还是要和马姝姐说一声，好好教教这个笨蛋，出门尽吃亏了。
这时，马骥停下了脚步，转头左右观察，小声说道，“应该是这座楼没错了。”
林初扇着扇子打量着这座小楼，看着与周围的通明灯火相差极大的昏暗，狐疑道，“你确定？”
马骥点头，“这座楼是丽春院的娼馆，里头是那些最廉价的娼妓，也有那些刚被卖进青楼不听话不受调教的姑娘，会被老鸨丢到这里头来，磨磨锐气和性子。”
“那……那些清白姑娘……”林初不敢想象。
马骥缓缓地点头，开口便是世间的残忍，“这里来的都是些码头上的苦力们，稍微有点钱的会点个调教好的知情识趣的姑娘解闷，这座楼里的姑娘，只是工具，供人粗鲁地纾解欲望。”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口道，“刚才门外拦你的那个，怕也是这里的苦命人，大约是看你穿着贵气，人又温和，起了心思。”
“难怪……”
“行了，别想了，难不成你还真想把她娶回家？也是她没眼力劲，当时应该摸玄渊的胸口，玄渊古道热肠，一定很乐意带她脱离苦海。神仙眷侣，天涯相随，让莲生写下来一定是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林初再度抚额，傻小子，你真的确定楚慈是把她娶回家，而不是当场剁了她的手吗？
她举起扇子敲了下马骥的肩膀，没好气地道：“别废话了，快点上楼给他们把风，别让人发现了。”
“哦哦！”马骥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转头对林初交代，“姐，你就别进去了，里头不知如何的脏，污了你的眼睛不好。”
林初想了想，点头同意，“这儿有后门吗，到时候你们从那里把人带走，我们在那里汇合。”
马骥给她指了路，又嘱咐道，“姐，莲生这样子也不便进去，留下来你俩还能互相照应。”
林初笑着点头，弟弟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马骥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姐，夜色深了，你，小心点。”
“好的。”林初一脸微笑。
没走两步，马骥再次转过头，“姐——”
“滚。”
“好的！”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去。
林初有些好笑的摇头，这个傻小子。
转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袖不放还有些不清醒的江莲生，顿时起了捉弄之意，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然后，两只手捏住他的腮帮子往外扯，脸上一脸坏笑，“江莲生，你也有今天，我让你牛，让你牛，小样儿，还不是落我手里了？”
手又换了块地方捏，“手感还真不错，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水灵干啥？”
“疼……”莲生软软地反抗，揉揉发红的脸颊。
“行了，不玩你了，”林初玩够了，放下手，探头左右看去，“我们也赶紧去后门等他们。”
说着拉起莲生的手就走。
俗话说，乐极生悲。
林初大抵也是今晚得意忘形了，她大喇喇牵着莲生的手走在园子里的时候，被一位满身酒气的嫖客迎面撞倒，连带着莲生也被扯到了地上。
她揉揉被撞得酸痛的鼻子，隐约感觉有热流涌出，拿下手一看，借着皎洁的月光，手心赫然一滩鲜红的血色。
正要开口问他怎么走的路，那嫖客深深吸了口气，率先开口，“唔……好香啊……这是……处子的味道啊……”
他抹了把嘴，不满地骂道：“郑老鸨也真是的，进了新货色还藏着不说，让老子先给她验验货！”话未说完，他便开始脱衣裳，露出精瘦的胸膛，一看便是早被掏空了的身体。
林初捂上眼，倒在地上的身体不住往后退去，“你走开！你走开！”
那男子将外衣随手扔在地上，满脸淫笑地看着林初，“走开？今天也是你运气好，碰上老子！老子今天好好教教你！”
林初不住地向后挪动，直到背后撞上坚硬的围墙，眼中忽的涌出泪水，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此时她的脑海里转过很多人影，冷着脸不理她的楚慈，频频回头交代她的马骥，慈爱看着她的爹爹，点着她脑袋宠她的姨父姨母……
青楼的角落里，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三个，便是这里死个人，怕也是要等到明日早上才会被人发现。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她一定不会离家出走，如果还待在爹爹身边，至多被逼着相亲，想起一路的凶险，看着此刻步步逼近的危险，如潮的绝望、恐惧和后悔，笼罩了她的心头。
如果……有来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