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浅，远处的天空有些泛白，保障河上积攒了一夜的雾气缓缓升起，氤氲散开。
鸡鸣声越发高昂，四更狗盗之时即将过去。
“呼……”马骥啪地将莲生放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是带着扬州气息的朝气，舒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舒服。”
“我从来没看见过黎明前的扬州城，热闹喧嚣前的安静，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景。”
“那是，马大少夜夜笙歌，怕是天亮才睡，日上三竿才起，能看见白日的扬州城也不容易啊！”莲生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也许是醒酒茶终于起了作用，也许是大半夜醒来一个男人跪在自己身旁，吓醒的。
清醒后的江莲生，又恢复了时刻话中带刀的状态。
“屁！”马骥一听就不乐意了，立马回嘴，“我要是整夜不回家，你看着，全扬州都打着灯找我。”
莲生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真拿自己当宝贝，还全扬州呢！”
“真的！我爹悬赏一百两，你说他们馋不馋，一个个大晚上绿着眼睛就等着逮我呢！”
莲生不再理会这个大傻子，转头瞥见一旁的杨柳树边，楚慈面色平静地抱着还在他怀里的林初，小姑娘像是哭累了睡过去了，从丽春院出来后再也没有声响。
看着林初瘦削的背影，莲生心里五味杂陈，脑海里隐约能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想起她不顾自己安危扑上来的那一刻，想起初次相遇时城门口她的胆大，现在想想，那日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她那么聪慧机灵，用自己的办法辨明了真假母亲，自己觉得丢了面子，还小心眼地故意气她……
莲生叹了口气，看向水平无波的湖面，看着越来越稀薄的雾气，仰起头盯着远处有些亮光的天空，看起来像是日头要出来了呢。
他转头看看静得像一尊石像的楚慈，又看看踢着脚下石子，打着哈欠的马骥，手指头戳了戳马骥的腰，“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看日出不是和心爱的姑娘，居然是你。”
正自娱自乐的马骥一听又不乐意了，“什么叫居然是我？小爷很差吗？”他展开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和我一起看日出呢！”
他傲娇的偏过头，“嘁，没眼光！”
下一刻，莲生身体悄悄凑近马骥，嘴巴冲楚慈那边努了努，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小声问道，“你说玄渊抱了这么久累不累？”
马骥悄悄转过头，瞟了一眼又立马回转过来，同样小声地回答，“我看他那样子，再抱俩时辰都没问题。”
莲生道：“我看也是，这身怀功夫的就是不一样，我也要学点功夫，以后也要这样抱着心爱的姑娘在河边看日出。”
马骥瞅了他两眼，摇摇头，“我看够呛，你这小身板，想练得跟玄渊似的，下辈子吧。”
自以为聊得小声且隐秘的两人，殊不知楚慈耳目较常人更加灵敏，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低下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闭着眼，呼吸平稳的小姑娘，苦笑了一下，谁都不知道他的手早就麻了，微微一扯，就是万虫啃噬的刺痛。
火红的金乌从东方渐渐露出头来，天边越来越亮。
眼睛像是感受到了亮眼的日光，林初缓缓睁开了眼，入目是不同于自己衣服的黑色布料，下一刻，她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热度透着有些单薄的布料传过来。
此时，鼻尖再一次飘来了熟悉的香气，幽雅深邃，一如它的主人。
林初呆呆地仰起头，楚慈正好低下头，看她是否醒来，四目相对，林初懵懂的样子在他黝黑的眼中，逐渐放大。
两张脸很近，近得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晰，呼吸都像是交融在了一起，林初好像闻到了他独有的气息。
林初的脸，再一次红了。
“快看快看，你表姐是不是脸红了？害羞了？”莲生搭着马骥肩膀，捂着嘴小声说道，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像极了街头巷尾爱八卦的大娘。
林初再低头一看，自己就那么被他抱在怀里，脸红的更深了，像一只瞬间熟透的大虾一样窘迫，她想夺路而逃。
楚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要下来走走吗？”
“嗯。”林初点点头小声回答。
跳下来脚底碰到地面的一瞬间，林初的感觉才好了些，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立即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欣赏风景。
不过她没看到，身后的楚慈在她转过身后，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世间风光，瞧不见的，才最为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