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老式电灯的两侧走廊，躺满了脏兮兮的贱民，他们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不是沾满了补丁，就是涂满了粪便和淤泥。也许是这里没有厕所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异味，与其说是这些人几年没洗澡，倒不如说是尸体腐烂产生的恶臭。
“这些人……”
“和我们一样，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鸡冠头示意同伴关上暗门，转过身注视着杨子夜开口道：“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基顿，是在这个地下世界出生的，如今是V组的首领。”
V组？难道贱民也会有自己的小团体，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杨子夜很清楚自己该做的，就是闭紧嘴巴，任何无意识的回答，都有可能暴露身份。
联邦是受到地下世界人排斥的，作为补足了功课的人，他很清楚这些家伙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带有歧视眼镜的公民的。
“你好……基顿，我叫杨子夜。”
“杨子夜……听上去倒不像是贱民能拥有的名字啊，”基顿的小眼睛转了转，“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向你确认一件事，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吧，杨子夜老弟。”
杨子夜郑重地点了点头，尽管自己的确是带着目的来的，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夺走这些人的生命。也许是从小散养的原因，与大多数联邦人不同，杨子夜并没有对这些地下世界的居民产生明显的敌意，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被他们看出破绽。
“放心好了，基顿，我本来就是想这个地方生活下去，如果你们可以让我住在这里，我也会尽力帮助大家的。”
基顿对着远处的同伴打了一个响指，四周的贱民立刻缓缓站了起来，杨子夜注意到，不少人的身上都带有明显的伤口，很显然在自己到来之前，他们曾与什么人展开过一场恶战。
“兄弟们，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来加入我们V组！由此看来，我们并没有被完全遗忘，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让那些K组的人夺走本属于我们的家园！”
杨子夜听的是一头雾水，按照基顿的说法，在这地下世界之中，似乎存在着两个大型的组织，可既然同是地下世界的居民，又为何要斗个你死我活？
“可是，基顿，你不要忘了，我们的食物已经越来越少了，莱恩那家伙更是彻底断了我们与他们组人的交易，这该如何是好？”
“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确处于艰难的时刻，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就此放弃希望。在K组几乎垄断了新居民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却可以绕到87区的大后方，加入我们V组，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值得兴奋的大事？”
搞什么啊，原来有别的路进去啊。杨子夜背地里将克里斯汀骂了个遍，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用费尽心思从悬崖那种危险的地下进入下水道了。
“兄弟，对于你的加入，我感到很高兴，但是有句话我要提前告诉你，你加入了我们V组，就别想有任何背叛的想法，我们对待叛徒可是绝不手软！”
杨子夜点了点头，比起逃跑，他还有很多事要弄明白。虽然早在高中军校的时候，教科书里就介绍了地下世界的体系，但现在看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根本是一知半解，想要在这里潜伏下去并找到那只血族的线索，他必须先融入这里的氛围。
“我明白……”
“很好，我欣赏你，不但有勇气，还很有眼光，”基顿大笑着拍了拍杨子夜的肩膀，“那么，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到了明天白天，我再安排你任务。”
杨子夜点了点头，他穿过拥挤的贱民群，在一位成员的带领下，走到了一片不怎么大的空地上，望着身边爬行的巨大蟑螂，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来到这里的人是爱丽丝，只怕会第一个叫出声来。
“我叫埃尔文，”那位带着杨子夜走到自己休息处的青年回过头，理了理自己那不知抹了多少发蜡的爆炸头，“总之，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们好了，既然头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也没什么怨言。”
“多谢，我很期待之后的行动。”
“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不过是趁着没人注意跑到外面，捡一捡那些公民吃剩的垃圾罢了，”一提到公民这个词，埃尔文的脸上就浮现了一丝怒气，“不过最近也不是很容易，联邦的那些家伙看来是打算对我们下手了，垃圾也是越来越难找了，我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些家伙会将我们统统饿死在这里。”
说起来，打从进入地下世界，杨子夜还没有吃过东西，埃尔文的话刚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呻吟。
“你肚子饿了？”
“啊……不好意思，我走了很长时间，有点撑不住了。”
“我的这份就分给你好了，”埃尔文从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盒已经长毛了的午餐肉罐头，“怎么样，这可是肉啊，不要太感谢我哦。”
这种东西……早在安保部队的时候，杨子夜就已经吃腻了。由于方便储存利于烹饪，所有的实战训练任务配备的干粮都是这种难吃的加工食品，那股又咸又腥的气味，简直让人难以下咽。但是杨子夜很清楚，他现在扮演的身份，是一个温饱都得不到解决的贱民，如果对这份食物挑三拣四，只会换来更多的怀疑。
“多谢……”
用手指扣下一点塞进嘴里，杨子夜不禁皱起了眉头。由于暴露时间过长，午餐肉的内部已经生成了许多蠕动的白色小虫，他甚至可以感觉那些东西正在自己的嘴里蠕动。
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咽了下去，眼不见为净，杨子夜索性闭上眼睛，大口地吞咽起来。
“这样就好了，现在你可是欠我一份午餐，”埃尔文拍了拍杨子夜的肩膀，“下次再捡到类似的食物，要第一个交给我！”
地下世界的居民，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吗？将嘴里难吃的午餐肉咽下，杨子夜喘着气擦了擦嘴角，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埃尔文的衣领上，似乎沾着不少红色的斑点。
那是……血？
“你们这段时间……在外面发生了冲突吗？”
“哦，你说的是我衣服上的血迹吧，”埃尔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确是这样，那些该死的K组，总是来找我们的麻烦，明明这个地下世界是大家一起建造的，他们却想独吞成果。老大可是一再吩咐过我们，只要那些混蛋来了，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贱民之间的战斗吗？看来地下世界并不太平，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也能加入与那个什么K组的争斗，获取更多的情报。
“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一会吧，对于我们这些地下人而言，体力往往是最珍贵的，”埃尔文突然伸出手推了杨子夜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抱歉啊，好久都没有新人了，我们也有点寂寞，你懂我的意思吧。”
“那你也不要这么用力啊……”
一股酸酸甜甜的气味迎面扑来，杨子夜这才意识到，埃尔文用来整理头发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发蜡。
“难道你这家伙……用的是果酱？”
“你很识货嘛，兄弟，的确是果酱，我说要不要你也来试试？”
“不要把那东西往我头上抹啊！”
……
望着在远处交谈打闹的两人，基顿默默掏出一支不知捂了多久的烟草干，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那个新人……值得我们信任吗？”双臂纹满了蛛网图案的光头大汉走到基顿的身边，担心地问道：“如果那小子是K组派来的卧底，我们就真的完了，你应该还记得，上一次他就是靠这样的招数杀了我们很多兄弟。”
“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马克，至少在我看来，那个叫杨子夜的小鬼，算不上什么坏人，”基顿吐出嘴里的烟草渣，对着马克笑了笑，“不过，要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加入我们的同伴，还需要一定时间，总之就由你来负责他好了。”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着他和埃尔文出去找些吃的的，最近死去的同伴又增加了啊。”
望着自己身后盖着破布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基顿沉重地点了点头，医疗设备稀缺，生活环境糟糕，饱受挨饿和寒冷的折磨，他们V组真的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马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保护好这本就属于我们的地下世界。”
“我知道，不过你也不要无时无刻都嚼那种东西啊，”马克皱着鼻子挥了挥手，“要不是你是我的头儿，我可不愿意和你多说一句话，一股难闻的味道……”
基顿笑了，他抬起头，注视着进入梦境的百余个同胞。作为V组的领袖，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大家的安全。
“地下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