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县城里呢?我觉得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奶奶吧。
我的奶奶在2017年的春天生了一场重病,总是不停的咳嗽,最初家里人都以为是感冒了,但吃了个把月的感冒药没有见效。二叔在我们村里当赤脚医生,药一直是他开的,他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就带着奶奶去县城的大医院看病。
他们一去就是好几天……
后来,等奶奶去世了我才知道,那几天他带着奶奶一路辗转,从县里的人民医院到另一个县里的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再到市里的医院。
是的,奶奶去世了。
是脑癌,这也是奶奶去世之后我才知道的,和小我一岁半的弟弟一样。这个弟弟是二叔的小儿子,二叔一共有两个儿子。奶奶生病的时候,弟弟就已经走了。
几天之后,二叔和奶奶回来了。
二叔告诉我们奶奶得了肺炎,坚持吃药就好了。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直到18年的暑假。
……
高温的地面使空气冷热不均,不远处的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略显扭曲,这是这座城市夏天的常态,40℃的高温像是要烧毁这里的一切,和常伴城市的热岛效应打了个完美的配合。
放暑假那天,爷爷帮我从学校把东西搬到县城我爸妈买的那套还没有装修完整的房子,告诉我就先住在县城。
我自然是很高兴的,我早就不想在无聊又没网的乡下待了。
当我们到县城的时候,爷爷让我直接把学校搬回来的东西放在房子里,带一两套衣服然后去隔壁县城的大医院。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第二天。
爷爷带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医院,进一个陌生的病房。病房很大,记得是有八个床位来着,而靠窗中间的那个床位,躺着的是我的奶奶,她已经睡着了。床边坐着我的二叔,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见爷爷和我来了,向我们笑了笑。如果说笑容是一朵绽开的芬芳,那二叔脸上的,应该是一朵即将凋零的枯黄。
不一会儿,奶奶醒了。
二叔指着我,问奶奶:“你晓不晓得这个是哪个?”
我有点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问?
奶奶笑了笑说:“你当我是傻子吗?这是我的孙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二叔面向我,告诉我奶奶在前些天,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并且不认人了,就有点像我们通常说的老年痴呆,但奶奶这是脑炎引起的,并且伴随着颅内高压,经常头痛。晚上有时候毫无睡意反而特别亢奋,经常是在深夜大声叫嚷,把整个病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那个暑假,奶奶最久的一次是连续四天没有睡觉。即使医生给了镇静剂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我很难想象四天不睡觉是个什么概念。
于是我的那个夏天就在那个病房里度过了。
……
时间19年的春天,那时的我正在准备迎接5月份的中考。
晨读课上,英语老师正在安排早自习的听写。忽然,班主任匆匆忙忙的跑来叫我去她的办公室(这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好的班主任)。
到办公室里,班主任沉重的告诉我,奶奶去世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跟老师说任何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回到教室里,我全身不住地颤抖,眼前发黑,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像要窜出来似的。一会儿才向英语老师请假,幺叔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了。
当我到家,奶奶的棺椁还没完全合上,但我没有那个脸去见她的最后一眼。关于奶奶的事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了。就此为止,回归标题。
我为什么选择一个人住在县城里?
奶奶去世后,家里只剩我和爷爷,可能有人会说让老人家一个人生活未免太过分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上高中以后我一个月才能放假一次,这和爷爷一个人生活有什么区别呢?爷爷的子女们都在忙着挣钱,他们觉得那些毫无价值的纸需要拼尽他们的命,而不是亲情。我和爷爷之间有太多的隔阂与代沟,也许我不和他住在一起反而会减少许多的争执。
青春期的我,理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对这不满,对那不满。和老人待在一起,受不了老人的教诲。和小孩待在一起,受不了他们的幼稚。和成年人待在一起,受不了他们的虚伪。
就算是和同龄人,多多少少也让我厌恶。家里是富二代的,因为自己的爸妈有点钱总是一脸优越感。男的大多都可以为了一个女生而放弃一堆朋友;女的大都可以为了一个帅哥而放弃整个世界。
他们总是把喜欢当作爱,把友情当做爱情。虽然我也曾这样过,但我讨厌这样。
一个人住在县城,可能偶尔有几个陌生的朋友往来,至少不会因为中午才起床让爷爷生气,没人知道我一天在做些什么,没人关注我,大概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即使奶奶是我一生中的愧疚之一,但就像刘禹锡说的那样,沉舟侧畔总有千帆驶过,病树前头总有万木逢春。不管生活怎么样,但它仍然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