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还大亮,但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老板娘出去换了一身厚的衣裳,然后又折回来坐在柜台后面,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但是当她看向这边时,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心想,老娘是念你们头一次来,不懂规矩,所以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可倒好,往哪茶摊儿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怎么得,你俩今晚还赖着不走了是不是?”
常吏也坐够了,屁股也麻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气气这个势利眼儿的老板娘。
眼下也气了她一下午,再赖着不走就有点得寸进尺了,若把这疯婆子逼急了,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见好就收。
“走,马上就走。”常吏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缓缓站了起来。
便要离去,眼前突然闯出一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老板娘也被吓了一跳,眼见那人浑身是伤,血流不止,像是刚与人进行过打斗,颤颤巍巍的走到茶摊儿旁便倒在了地上。
死了嘛?似乎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这个问题。
但终究还是没人敢上去看一眼,老板娘更是吓得面色苍白,躲在常吏身后时不时往外偷瞄一眼。
真是没想到,这疯婆子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差官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人,虽然还有一丝脉搏,但显然已经没得救了,不过他身上有一个物件倒是挺奇怪。
差官将其扯了下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块令牌。
不像是平凉府的人,难不成是从宫里来的,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他们来西陵究竟想干嘛,怎么还瞒着西陵的官员偷偷跑了进来。
差官想不明白,遂将令牌递给常吏。
“锦衣卫!!!”常吏好歹也是进过皇宫,吃过御宴,喝过御酒的人,这块令牌他在宫中见过,一点不假,就是锦衣卫的令牌。
还有地上的那把绣春刀,无不在证明着此人的身份。
可是锦衣卫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抓贪官,嗯哼,还真有这个可能。
锦衣卫本来就是为整治贪官而建立的。
虽然他们可能也会有别的任务,但处置贪官,寻找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不过,这西陵也没什么大官儿值得他们惦记呀,而且这里的官儿别说是贪了,想保命都难呢。
“常大人,这里还有一个扳指,看起来挺贵重的,想必这小子也不是一般人呢!”
“常...常大人....等等,有没有搞错呀。”差官的话让老板娘大吃一惊,顿时间,花容失色,想不到这俩穷鬼居然就是个当官的,便愣了好半天才开口询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新来的县令大人吧?”
常吏正仔细研究着那枚扳指呢,也没空搭理她,要说这扳指还真不是凡品,就算是他在西陵这个小地方可劲儿的贪,贪上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个这玩意儿。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带在此人的手上。
而且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这家伙也不像个大官儿呀,充其量也就是锦衣卫里的一个小兵儿。
“嗯,不对,这扳指里面好像有字。”常吏将扳指调了个方向,透过光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上面刻着的几个小字,‘锦衣卫指挥使。’
接着,常吏又看了一眼那个令牌,不禁摇摇头,“还是不对,这就是个普通令牌,木制铜皮,外面裹了一层金粉,而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至少要是纯金打造才对。”
明末也就是这时候有个锦衣卫指挥使叫骆养性,这个人,常吏还是知道的,稍微读点历史的人都知道他。
可常吏记得史书明明记载,崇祯皇帝死后,这个骆养性向李自成投降了啊,额,好吧,确实有些尴尬,若按史书上记载,自己以后多少还会和这骆养性有些交集的。
眼下躺在地上这个家伙,断然不会是骆养性的,骆养性可不会有那么短命。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既然不是骆养性,身上又为什么会有骆养性的扳指,难不成是偷来得,话说,这玩意儿虽然挺值钱的吧,但是卖不出去啊。
锦衣卫指挥使的东西谁敢收啊,就算是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算了,反正拿都拿了,就收着吧,或许将来能用的上。
“常大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自从得知常吏的身份以后,步入更年期的老板娘硬生生把自己憋成少女期,说个话都变得扭扭捏捏的。
“有什么话,你就说,我洗耳恭听。”看的出来,老板娘肚子里又在憋着坏水儿呢。
虽然她现在对常吏是绝对尊敬的,但她更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商人,所以此刻......
“记得,孟子他老人家说过,叫见者有份,那扳指,您看能不能......”
孟子有说过这话嘛,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劈开,咱们两个一人一半呗?”
“不不不,您一多半,我一少半儿就行,若实在不愿意,您补偿我点别的也好。”
这女的咋就这么财迷呢,是什么导致的呢,常吏这个愁呀,今天咋就能碰上这么一个人,这脸皮比那皇宫里的城墙还厚,“你有男人么?”
老板娘愣住了,问我这啥意思啊,于是摇摇头,“没!”
“那把我补偿给你呗!”常吏一本正经的说。
老板娘脸刷一下就红了,红的就像个猴屁股,“常大人,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明明是你先给我开的玩笑好吧,这扳指是死人身上的,我们要拿回去调查,这就是线索,你也敢要?”
不再多言,常吏让店小二去找个车来,然后把尸体抬上去直接推到衙门里去。
常吏和差官也跟着去了县衙,伯翁早就回来了。
“刘老汉的事处理好了?”常吏不等伯翁追问自己去了那里,为什么出了府衙就直接用别的话题支开。
“是的,一些小事而已,只是代表徐家前去调和,赔了十两银子,又命人帮着刘老汉把她的女儿安葬了。”
才十两银子,伯翁可比生意人还精明啊。
徐有才曾经用一百两都没搞定,他这一去,各种忽悠,给了十两银子就完事了。
说实话,这个刘老汉也是个可怜人。
这女儿一死,身边也没了亲人,说到底,此事也全怪那丫头太过水性杨花,若是嫁到徐有才家中,现在也不至于落得个这种下场。
“哦,对了,县丞来了,现在后堂等着呢。”
半个多月了,这县丞可算露面了,架子摆的真不小啊,我这就差拿八抬大轿去请他了。
不过,这么多天下来,常吏似乎也习惯了,有没有县丞其实都一样的,反正县衙里的大小事情也都是伯翁一个人在处理。
推开屋门,那中年男人急忙起身,倒也不失礼数的道:“西陵县丞殷云奎拜见县令大人。”
“免了,免了,同县为官不必要那么多的礼数,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就可以。”
常吏不喜欢拐弯抹角,他很清楚殷云奎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事情,不然,你不去请他,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这一点,伯翁自然也能看的出来,于是开口道:“县丞此次前来一定是帮着薛三爷传话的吧?”
闻言,常吏顿时怒目大睁,什么情况?难道本县的县丞居然会是薛三爷的人,难怪,前几任县令要么被杀,要么被逼的上吊,而他作为县丞却没有一点事。
原本常吏认为县丞是本地人,所以那些家伙们自然不会难为他,可不曾想,他竟然是薛三爷的人。
“同县为官,算是给你们提个醒吧。”殷云奎端起茶吹了吹,小琢一口,然后又放下,这才说道:“你们一定还记得那个叫薛金铭的衙役吧!”
薛金铭,就是那个喜欢殷香儿,被差官暴打的那个衙役。
“记得。”常吏点点头,接着道:“难不成这个薛金铭会是薛三爷的一个远房亲戚?”
殷云奎摇摇头,“不止是亲戚,而且是非常亲近的那种,薛三爷在家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而这薛金铭就是薛家老大的儿子,薛三爷的亲侄子,你们动了他,怕是别想再活着走出西陵了。
坦白说,前几任县令的死都和薛三爷有关,相比他们,你还是很幸运的,只要你听话,薛三爷原本打算留着你的,可是现在不行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怕是伯翁也没算到这一劫吧,不然,此刻也不会愁眉不展。
“县丞大人,依你和薛三爷的交集,还能有缓和的余地吗?”
殷云奎无奈的摇摇头,看起来他是真心想帮自己一把,但就是无能为力呀。
“对了,有一个人应该可以,薛金铭,只要他不再计较此事,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咚、一声轻响!
屋里的人急忙向门窗的方向看去,只见窗外一道白影闪过。
竟然有人在外面偷听,这么晚了,又会谁呢?
常吏迅速朝外面跑了出去,但到的院中,那人影早就不见了,便在这时,差官从外面押了个人回来。
“大人,这小子刚才鬼鬼祟祟的趴在门口偷听你们谈话,幸好被我撞了见才将他擒住。”话罢,差官反手又给那小子肚子上来了一拳,“让你小子跑,再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