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一头雾水的沈静婉,更摸不透祖母的意思,只知祖母定是为了她好,稀里糊涂的答应。
起身理了理衣衫,带着岁寒和夏露往王氏的院子去。
行走在精雕细琢的抄手回廊,沈静婉忍不住往沈兆端书房的方向张望。
透过百蝠雕花的廊壁,不见来人,只见月门墙头攀缘盛放的夕颜花。
仿若女子娇俏的脸庞,生动美好,却也脆弱易逝。
亦如同男子的情谊,不过一夕,未能长久。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女情爱,自古如此,与其遍体鳞伤挣扎于情海,还不如留在岸边,逍遥自在。
想通了关节,沈静婉豁然开朗,方才由老夫人“点拨”而生的苦恼一扫而空。
心情好了,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不多时便到了李氏的院子。
沈静婉进来的时候,李氏同沈静宁与儿媳王氏正聊得热闹。
见沈静婉过来,沈静宁热情的起身拉过她,“五妹妹快过来,方才母亲还念叨你,这不,祖母总算舍得放人了。”
沈静婉不由暗自佩服老夫人的睿智,连李氏背后念叨她都猜得一清二楚,不由轻笑出声。
“静婉快坐下,咱们娘四个好好说说话。”李氏心内欢喜笑容满面。
今日她可谓是三喜临门,先是知晓沈静宁摆脱困境,后又忍下沈静婉这个女儿,最欢喜的便是王氏有了身孕,她即将成为祖母。
人逢喜事精神爽,概括王氏此时的状态最合适不过。
沈静婉笑着向李氏行礼,“母亲,可还有什么未曾准备,我也好帮帮忙。”
“哪里还有什么事需要你劳心劳力,回了娘家便好好歇歇。”刚认了女儿,王氏便慈母模样十足。
坐在在沈静宁身旁的太师椅上,沈静婉美目流转,看向她的嫂子王氏。
王氏面色红润,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刚刚知晓自己有了身孕,乌眸中已闪烁着母性的光辉,皎如明月,灿若繁星。
沈静婉竟有些羡慕,越过沈静宁,伸手轻触王氏依旧平坦的小腹,“恭喜嫂子了!”
王氏娇羞的低头,毕竟是初次有孕,难免害羞,“谢谢五妹妹。”
“嫂子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说道男女王氏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李氏,“男女都好,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别无他求了。”
她倒是想要个贴心的女儿,但婆母应该更喜欢能绵延香火的孙子才对,只得将内心的想法压了回去。
沈静宁知道沈静婉喜欢孩子,打趣道:“你也抓紧,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用总是羡慕惦记旁人的了。”
“如此我们也安心了,不然总怕你那日将旁人的孩子抢了去自己养。”
沈静宁直爽风趣,一番话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可笑过之后,沈静婉又陷入迷思,她与陆靖安也不知何时能够和好。
若是陆靖安往后也如此阴晴不定,她又该如何自处?
两个人若有了孩子,她真的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从前沈静婉坚信自己可以成为贤妻良母,但现在她迷茫了,她连妻子都做不好,又何谈做好母亲!
不过这些不快也随着众人的说笑转瞬即逝。
王氏这边欢声笑语,沈兆端的书房里气氛却有些压抑。
这低气压自然不是来自准父亲沈兆端,而是来自他的好友兼妹婿—陆靖安。
冷战了几日,陆靖安早就有些绷不住了,却苦于找不到台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虽然面上依旧是整日寻欢作乐,但私下里的愁肠百结却是少有人知。
人也消瘦了不上,清隽的脸上透着忧郁,薄唇微抿,端坐在轮椅上,看着便有些怕人。
方才,他派出来留意沈静婉的探子来报,沈兆端要做爹了。
他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酸涩,虽然真心替沈兆端开心,但也难掩他的失落。
他年岁也不小了,身边的朋友多数都有了子嗣,成亲前他不羡慕,可如今,他却有些嫉妒。
他也想同自己心爱的姑娘恩爱生子,白首不离。
奈何襄王有情,神女无心。
陆靖安虽然心中郁结,但还是急匆匆赶来丞相府。
恭喜沈兆端倒是其次,给自己搭梯子才是正经。
夫妻之间总要有一个人让步,虽然错在沈静婉,但冷战却是他开了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低头服个软,不丢人!
陆靖安与沈兆端相交多年,再加上沈静婉的关系,对他并不设防。
满心的郁闷都写在脸上,没半点喜色,可口中偏偏说着恭喜的话,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沈兆端心情好,也未同他计较。
想到自己已经“后继有人”,便关心起陆靖安的后嗣问题。
见他心情不佳,又不好直截了当,显得自己如同炫耀一般,委婉道:“你与静婉相处得如何?”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沈静婉,陆靖安刚压下的火气又被勾了出来。
那个丫头不仅没良心,还没脑子,他对她掏心掏肺,恨不能将心捧到她面前。
她却丝毫不为所动,竟想着将他往外推。
旁人家的正头娘子都是防着丈夫纳妾,她倒好,张罗得比婆母还热闹。
是她没有心,还是她从未对他用过心?
一番真心捧出去,却又被她狠狠的拒回来,陆靖安胸口发堵,隐隐泛着疼。
两人冷战的这几日,沈静婉该吃吃该睡睡,没事人一般。
倒是他,整日辗转难眠,食之无味,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惜他这份痴心伊人才不稀罕!
越想越郁闷,陆靖安毫不客气的说道:“你那五妹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语气里的不满任谁都听得出来。
沈兆端一怔,陆靖安怎么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
要知道,在沈兆端心中,几个妹妹里顶属沈静婉机敏。
如此聪慧可人,善解人意的妹妹,怎么到了陆靖安嘴里竟成了个傻的!
沈兆端先是兄长才是朋友,怎能容他肆意“诋毁”自己的妹妹。
修眉轻轻皱起,以大舅兄的身份告戒道:“咱们虽然是朋友,但你若欺负了静婉,我第一个不饶你!”
陆靖安欲哭无泪,他这舅兄恐怕也是个傻的。
他憔悴不堪,沈静婉却面色如常,难道沈兆端真的分不出究竟是谁欺负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