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这是涟兮能够给到凉儿最风光的婚礼,她亲自将凉儿交到白玉手上的那一刻,千叮万嘱,终究还是留下了泪水,凉儿这一路有涟兮的陪伴,强忍的泪水终于在她流泪的那一刻,潸然泪下,知道的人是知道今日归兮阁办喜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归兮阁被抢了亲呢,二人哭的连门外路过的人,都止不住的往里探望了一番,然后撇撇嘴无奈离开。
“好了,你们别哭了,这亲还能不能成了?”花魁见二人哭了半晌都没停下来,颇为无奈,上前制止,别人是因为亲人远嫁他乡,十年半载见不着一次,哭的稀里哗啦,她们两倒好,无非是从东边儿房间嫁到南边儿房间,连这归兮阁的门槛儿都没踏出去呢,哭的这么撕心裂肺的干什么?
“好好,别哭了凉儿,别哭了,你若是妆哭花了,把白玉吓着了,看今夜谁与你洞房。”涟兮连连抹泪,勾唇笑了出来,还不忘调侃一二。
“小姐,你说什么呢!”凉儿羞涩的轻轻推了涟兮一把。
一旁的白玉闻言,也不禁羞红了脸,缓缓低着头。
“小姐是谁?你在叫谁?”涟兮闻言挑眉不悦道。
“姐...大姐....”
涟兮转而笑了出来,和蔼可亲的拍了拍凉儿的肩,忙道,“快点儿的,拜堂,我等着喝喜酒了!”
涟兮把凉儿推入白玉怀中,大步走到一旁,欣慰的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是以后修炼有成,飞升成仙,又能和二哥一同回星辰看一看,也许她就真的不回来了,在这人间,她本无牵无挂的,从来这具身体,到现在,唯一的牵挂便是凉儿了,如今凉儿嫁人,有了白玉在旁陪着,还有整个墨家给她做支柱,做依靠,她也算是安心了。
涟兮自顾自的坐在一旁饮酒,目光却始终锁着与宾客敬酒的二人,所谓举案齐眉,夫唱妇随,说的大概就是他们这样吧。
真好。
涟兮默默的勾唇笑了笑,一杯酒便一饮下肚。
花魁作为归兮阁阁主,这种大场面自然是在红木台前接受各种到访以及道贺,毕竟,白玉是他徒弟嘛,自小就跟着他,对白玉来说,花魁如兄如父。
而今日的涟兮,也是心情大好,连喝酒都没那么容易醉,往日繁杂的思绪也能暂且抛诸脑后,实在是舒坦。
望着白玉一个劲儿的制止凉儿喝酒无果,无可奈何的从身后偷偷将凉儿的酒换成水的模样,二人相互关切的模样,涟兮脸上的笑意竟也多了三分苦涩,她低眸叹气,手中拿起的酒杯也如她一般失落的垂在一旁,她太明白这种亲密无间的关怀备至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了,也太明白任由其中一人从旁如何撒欢身边也始终有那个人做依靠的感觉,二人心中始终有着彼此的那种心安,就像她曾经对翎羽的感觉一样,这样的感觉容易让人沉静其中,不可自拔。
幸好只是短暂的,涟兮心头庆幸,她还能调解好自己。
好不容易悠闲的心情又被扰,涟兮无奈撇了撇嘴,拎着酒壶,拿着酒杯,转身出了归兮阁,往后院儿去了。
这人啊,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别人成婚,是喜事,是开心的事,她无拘无束,心无旁骛惯了的人,竟然见此场景心中也暗暗升起了一丝羡慕,若是能够像凉儿一样,拥有这么一场坚定不移的感情,其实也不错。
锦上添花的事情,谁又不喜欢呢?
可是,成婚是喜,谁又知道,这到底是锦上添花还是苦中作乐呢?
成婚这种事,真是让人又羡慕,又畏惧啊。
明月当空,桃花树下,涟兮以手支颌,举杯对月,饮酒下肚,便是一杯比一杯苦涩。
微风徐徐,摇曳树梢,枝叶沙沙难平她心中荡漾,她孤身影单端着酒杯,望月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突降的身影。
回过神来,涟兮低头正要饮酒,忽然被一股力量猛的拉了起来,酒杯也随之摔在了地上。
涟兮第一反应并未抬头看拉她的到底是什么,反而垂眸看着地上摔得稀碎的酒杯,心疼大呼道,“哎呀,我的酒!”
“你还有心思喝酒!”清冷的声音直击涟兮的心脏,那一刻,她怔住了,缓缓抬眸望向她眼前的人。
凤眸轻挑,绝色邪魅的脸上清冷如霜,目光里深不见底的寒潭,将她卷入其中,邪肆的气息掀起了层层巨浪,仿佛这一刻将涟兮压的体无完肤,完全被笼罩进了他冰冷的阴影之中。
翎羽气势凌人,邪魅狂虐,冷眼睨着她,仿佛在用周身的冰冷告诉她,他在生气。
涟兮心中或喜或伤,可此时翎羽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使她没有那么多的空隙去感受情绪交替,平日里的羁傲不逊在此时的翎羽面前显的特别弱小,若是翎羽一个不高兴,把她捏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涟兮眨巴着双眼看了看翎羽,又看了看把她抓着一直悬在半空的手腕,心脏跳的飞快,略微有些心虚,又不想让翎羽看出端疑,她清了清嗓子,道,“你,你身体....好些了?”
翎羽睨着她,冷哼一声道,“能站在你面前,还算我命大。”
涟兮垂眸谄笑道,“看来大神已经完全恢复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大神?”这个称呼,自打与涟兮关系亲近许多之后,他真的很久都没有听到了,以前听着,他心生欢喜,而现在听着,他只会心里更气愤。
对他来说,不是翎羽,而是大神,这就是距离,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分了?
想到这里翎羽心中怒火更甚,冷声道,“墨涟兮,你好本事,醒了不见踪影,还留下封诀别字条,趁着我伤重行动不便说走就走,你全当我叫你的话是耳旁风了?你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涟兮闻言,心生不悦,刚刚的怯意没了踪影,若说是久别未见,重逢相互慰问一二,她也就罢了,她也不是那种曾真心相待,再见面不能好好说话的人,那些过往,心中疑惑,她不想提,也懒得提,可现在翎羽倒好,话没说两句就是对她的一顿责备,她招谁惹谁了?自上次醒来,翎羽说走便走,一去就是好久好久,莫名其妙的与她疏远也就罢了,婚约一事也从未与她提及,她也就罢了,魔界一见,也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底是谁说走就走?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说一句对不起,她也没说什么,合着这人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欠他什么吗?
现在还要受他的气势压迫,她本来就讨厌这种感觉,如今话说的,倒是她的不对了?
嗔怨涌上了心头,涟兮不悦的抬眸望着他,刚刚小心翼翼的模样全然不见,她一把将翎羽的手甩开,冷声道,“到底是谁说走就走?我无非走的时候比你多了一步,留了一封信给你个交代罢了,如今还反倒怪到我身上来了?”
翎羽面色更为清冷,鼻子里冷哼一声朝前跨了一步。
这目中无人的架势真的是比他说一万句话都强啊,涟兮好不容易激发到心头的气势也就在他跨上来的那一步给踏碎了,碎的连渣渣都不剩,吓的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翎羽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往前走,越是靠近,涟兮越是觉得压抑的慌,索性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啪”的一声靠在了树上。
涟兮回眸看了一眼,伸手将翎羽挡在一臂之外急忙道,“停停停,你别走了。”
翎羽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在告诉她接下来的话一定要好好说。
涟兮虽然顶不住他如此压迫的气场,可是,她心中也有怨有气,是翎羽有错在先啊,为什么现在反倒是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我没有做错,我也不会认错!”涟兮抬眸望着他,目光如炬。
翎羽面露诧异,眼神也尖锐了三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若是敢说不知道,看他怎么收拾她!
涟兮无辜的摇了摇头,她清秀的小脸上满带困惑道,“不知!”
天地良心啊,可不是不知道吗?翎羽对她来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迷好不好?
涟兮心里嘀咕着,忽感身前光线更暗了几分,猛的抬眸就看到翎羽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她本能的想要再向后退,却忘了身后正被一棵大树挡的严严实实,涟兮仰头差点撞在树上,翎羽凤眸一斜,一手将涟兮护了个妥当。
纤长的手指从她的后颈缓缓滑过脸颊最后到了她的下颌停住,一指挑起她的下颌,微微垂首凝视着她,“你以为医了我,欠我的便算还完了吗?墨涟兮,你欠我的,还不完,我欠你的,也不会还。”
啧,无赖!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翎羽有这种潜质呢?
涟兮愤愤不平地咬着唇,极为不悦的瞪着他,翎羽越是待她亲近,涟兮心里就越发的上火,心系他人却又撩拨她,到底以为她是什么人,对她就这么随便吗?
这么想着,陡然间涌上一股豪气,涟兮拂开他的手臂,提醒道,“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省得落下话柄。”
翎羽挑眉,若有所思的睨着她道,“什么话柄?”
嘶,涟兮慌神,话语间竟不小心将心底对翎羽的嗔怨带了出来。
她急忙摇头,镇定道,“没什么,你来若是为了斥责我,那我已经听到了,没有别的事,你就早些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与尊上逗留了。”
多说无益,她也不想争吵些什么,翎羽没有说,她也没有必要追问,更何况,那些事,确实与她无关,情绪都是她自己的,没必要附加到翎羽身上。
“傻丫头!”涟兮连一步都还没有踏出去,就被一股力量拉住,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摔入了翎羽温暖的怀中。
“你我之间没有互不相欠,各自安好,你若不在,我该如何安好?”
低沉感性的声音在头顶上方想起,埋在翎羽怀中的小脑袋怔住了。
“咚咚咚…”心脏加快速度跳动的声音震的她全身一阵发麻。
翎羽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到底还成不成婚了?这样胡言乱语?
她想起前几日,去医治翎羽的事情,当时,翎羽重伤连要走的她,都拦不住,还会有精力去准备成婚事宜?
这其中是不是有点古怪?
翎羽环住她的手更紧了些,仿佛深怕涟兮会突然消失一般,又怕自己太过用力会弄疼她,克制到正好合适。
“你…”
未等涟兮说完,翎羽不禁又紧了紧手臂,靠近涟兮耳边,轻声道,“你若是有疑只管开口问我,不声不响,胡乱猜疑,在心里给我下个定论就要划清界限...”,翎羽眉头一蹙,目光邪肆幽深,环住她的手臂更紧了,语气带着三分不甘继续道,“你问过我答应不答应吗?”
涟兮一时语塞,面对似乎正在放低姿态的翎羽,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要推开他,可双臂却丝毫没有骨气,不知不觉的环住了翎羽的腰。
数个月来心里的跌宕起伏,时不时堵上心头的烦闷竟然被翎羽的柔声细语完全瓦解,她先前明明不觉得自己有错来着,可翎羽的这番话下来,她忽然明白了翎羽的气从何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所以,你答应吗?”她知道自己有错,也该跟翎羽说句对不起,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这么顺着翎羽的话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