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安安静静的,时不时会有麻雀从树上飞下来,在地上找吃的;墙角下则是懒懒散散地躺着一只野猫,躲在阴影里乘凉,那猫长得又肥又大,想必是刺史府的官员每天都在喂食。
屋内骆苍间静坐了一阵,又将密信从怀中拿出来,逐字逐句地阅读,想从里面找些线索。可孙成堂写给他的亲笔密信里,只是说因为乾国最近将大军压到了角、麾二州旁边,珊州兵力不足,为保护珊州,需要他派八千人过去;并且提到情况紧急,让他火速派兵,两日内必须到珊州,延期将会问责。
骆苍间再次将信收了起来,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他每次想问题的时候,便会如此。
角、麾二州的常备兵力有近两万,蓦州的常备兵力有一万八,这三州本就是处在抵抗乾国的最前线,如果说为了防卫乾国,那应该是从首州和阑州调兵来这三州,没道理从蓦州调兵去珊州啊!
况且棠兵已然兵临城下,如果此时将蓦州的守军调去珊州,棠兵大举进犯该怎么办?既然乾国大兵压境,如果被他们知道蓦州城内空虚,趁虚而入又该怎么办?
蓦州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如果被乾国占领,那么进入棠国腹地将会畅通无阻;如果被棠兵占领,那么燕云道也就唾手可得了。
骆苍间走得越来越快。
平心而论,如果真的要丢掉蓦州,自己宁可让棠兵占领蓦州,也万万不能被乾国占领。乾国狼子野心,一旦有了蓦州,再吞下燕云道,那么棠国将永无宁日。
骆苍间猛然抬头,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屋外刺眼的阳光,晃了晃脑袋,打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混帐东西!陛下将如此重要的地方交予我手,怎么能心生如此不忠之念!自己当与蓦州同生共死,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片刻之后,骆苍间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整理思路,不管陛下调兵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不管棠兵出现在此地的意图是什么,不管乾国是否心怀不轨,我都应该派兵过去,至于到底派八千还是五千还是多少,要看张冲他们带来的情报。
如果城外的棠兵一触既走,不恋战,张冲撤兵回蓦城后,那些棠兵再次返回原地驻扎,那么自己就可以派八千人去珊州,在蓦州摆一出空城计,和棠兵对峙;如果棠兵占住平原地带,寸土不让,和张冲他们真刀真枪地打起来,那么就得动用城中的预备兵力了。
如此决定之后,骆苍间喊来长史,说道:“去大营叫于将军来。”
长史问道:“现在吗?”
骆苍间说道:“对,就现在!”
长史领命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自然是于将军了。
于将军快步上前,说道:“大人。”
骆苍间注意到,于将军嘴角边的胡子上还挂着点菜汁菜叶,不禁一笑,说道:“你从营中点八千轻骑,做好随时都能出发的准备!至于何时出发,出发去哪里,等我的命令。”
于将军说道:“末将领命!”说罢转身就走。
骆苍间突然叫住了于将军,说道:“你先吃饭,按天黑前准备好就行。”
于将军被骆苍间说得有点懵,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骆苍间看了眼长史,长史转头看着于将军,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于将军也本能地伸手一摸,摸到了菜叶和菜汁,不由得笑出了声,说道:“是!末将一定在天黑前准备完!”说罢转身离开。
待到黄昏时分,骆苍间正在屋内审阅公文,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是张冲和古醉笑回来了。
那两人虽然满身尘土,却不见血迹,而且精气神很足,没有丝毫劳累的样子。
骆苍间忙问道:“如何?”
张冲喘着气,咽了口唾沫,说道:“末将带兵过去,棠兵早有准备,末将还没到跟前,他们便出来应战。”
“打没打起来?”
“没有!”
“没有?”
“对,他们看似在应战,实则却是没有战意。末将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末将退一步,他们则进一步。末将不敢深入,怕中了埋伏,如此反复进退了几次,便带兵回来了。”
“带兵的是谁?”
“斤南天!”
骆苍间听到斤南天这三个字,眉头微微一皱,沉默了片刻,问道:“还有没有别的情报?”
张冲想了想,说道:“没了。”
骆苍间点了点头,说道:“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张冲领命退了出去。
待张冲走远,骆苍间问古醉笑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