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用的，”鬼神平静而又冷酷的声音在陈夏耳边回荡。
“只要我站在这片土地上，你就奈何不了我。”
陈夏默不作声，催发出一道道金火剑气，继续绞杀着它身后不断生灭的大鬼们。
这些大鬼对陈夏毫无威胁，为什么这鬼神还要不断催生他们呢？
而且这鬼神还把这种可以随意催生的大鬼放在身后压阵，这种异常的行为背后肯定隐藏着破局的机会。
那鬼神也不愠怒，只是淡淡说道：
“你可以继续这种徒劳之举，这片土地同我的联系并不简单在于这一两只大鬼。”
“不过我也可以陪你玩玩。”
它生出新的大鬼，然后做出要用他们分散东君剑气的样子，让他们四散开奔向周围虬结的林木。
如果不说这话，没准陈夏也就徐徐图之了，但这么说简直就是想告诉陈夏：
加大力度。
东君剑不断催发出一道道剑气，赤金色火焰夹杂着耀目的银白光芒不断席卷阴土。
一片片茂密的鬼木林被阳火焚烧成白地，那些根瘤在哀嚎声中化为灰烬。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夏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法力吃紧——他剑心通明之后催发剑气所需法力基本上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也在这两个时辰的不断鏖战中消耗了大半。
夜幕降临，四周围已是暮色四合，但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战斗依然在不断持续。
周围的荒野上，无数双眼睛正盯着现在正在争斗的这一人一鬼，等待着他们决出胜负的机会。
“果然速成的功法就一定有短板。”陈夏咬牙坚持着，甚至脸上挂起一层薄汗。
琼华剑诀虽然进境一日千里，但是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一旦遇见能相抗衡的对手，陷入持久战时，法力不够深厚、手段不够丰富的短板就显露无疑。
游戏里可能还有恢复药剂，但陈夏只能接受着一群剑疯子的传承，只能用一身法力跟这个起码在这里耕耘了十数年的鬼神硬耗。
这鬼既有阴土护持，又有信仰加成，可以说是琼华门人在外最不愿意对上的那种对手。
但陈夏在赌，在赌这些大鬼就是这鬼神所立下阴土的核心——
他赌中了。
“不，我的孩子！！！”
这一次东君剑气扫过，灭杀全部大鬼后，那鬼神哀嚎一声，生出的大鬼数目分明减少一个。
有一只大鬼已经注定无法再生了。
就在陈夏心中一松之时，那虎首鬼神状极怨毒地把再生出的大鬼张口吞食掉，转而朝着陈夏所在的方位吐出一口黑色鬼气。
“尾兽玉？”陈夏只要轻飘飘一转东君剑，就可以躲过这一道攻击。
本应如此。
但是他仿佛突然被天空禁锢住了，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瞬息之间，那道鬼气就来到陈夏面前，鬼神眼中浮现出残忍且快意的厉芒。
突然，一根蛛丝从陈夏穿着的法衣上射出，幻化出一张细密蛛网，陈夏背后又射出六根螯肢，环抱着挡在他身前。
鬼气的势头为之一阻，但仍然在虎首鬼神的吐息下缓慢而坚定地向陈夏扩散而来。
这是陈夏穿越以来遇见的最大的生死危机了。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一件特别符合他琼华派传人身份的事。
陈夏闭上双眼——
把所有的法力都灌注到脚下东君之中，然后跟它说道：
“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东君。”
东君剑期初发出极为灿烂耀眼的光芒，甚至照亮了整个山头，然后那光芒一点点凝实，从剑身缓缓分出第二柄东君剑来。
两柄东君剑样式一模一样，只不过分化出来的这一柄东君剑略略有些虚幻之意。
陈夏终于成功分化出了东君剑第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分化而出后，便仿佛打破了某种桎梏，同本体化作两道轻盈的流光，沿鬼气盘旋交织着镇压向虎首鬼神，很快从它的额头一穿而过。
“嘶啦——”如破败革。
那鬼神来不及发一言一语，就坍缩成常人大小，一身鬼气将散未散，就要弥漫爆发出来。
眼看着这五智山的阴土有向外扩散之势，陈夏想催动东君压制，却只感到一身法力空空荡荡。
这时一道纯金色的佛光从虎首鬼神尸体中射出。
一个僧人从那一团正欲扩散的鬼气中走出，看模样分明就是弘道。
“多谢施主搭救，只因贫僧一念之差，竟令此处生灵涂炭。”
“此皆我弘道一人之过，今时今生，如何得以偿还？”
“这化野因果，就由贫僧一人相担吧。”
然后他燃烧了仅剩的神魂，顿时梵唱声飘遍整座五智山。
金光大炽之下，鬼域逐渐变成正常白地。
而他也趁着最后的时间对陈夏说道：
“贫僧本是空海上人真传灌顶，檀林皇后死时为弘扬佛法，弃尸以教众人诸事无常之至理，但皇后毕竟不是佛门修士，皮囊之中仍有怨念，这怨念之意便化做帷子辻的恶鬼。”
佛法传承中多有舍弃皮囊之举，但佛门是有法诀清静念头、消除皮囊怨念的，檀林皇后没有得到法门，就贸然舍身传道，虽然自己的神魂得以自在，却也留下来了个不大不小的烂摊子。
而这烂摊子就正好应在了她笃信且传播的真言宗一脉上。
弘道继续说道：
“在下偶得一本鬼书，名曰《万劫鬼母造化经》，”
“此书乃是我手上白骨数珠中的一颗，为我历练时偶然所得，贫僧并非鬼类，不知这宝物精妙。”
“但在一日路过帷子辻时，这《万劫鬼母造化经》竟被檀林皇后圆寂时的怨念与眷恋化为的恶鬼帷子辻发现，于是她附身于这一颗数珠，参悟其中的鬼术，竟然不知不觉中幻惑了贫僧痴心。”
“贫僧因为安葬尸体、移风易俗之故积累了功德，幸而没有被这恶鬼完全炼化吞噬，但却行事愈发偏激，开始炼鬼类为护法，甚至暗暗放任这些鬼类食人，还自以为小惩大诫，乃是不杀生的善举。”
“现在看来，贫僧这半生如梦似幻，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如今也合该燃尽这一身神魂，以谢天下。”
伴随着弘道法师最后的声音，整个五智山原本喷薄欲出的鬼气被消减干净，而他的神魂也隐没不见。
只有一颗圆溜溜的白骨数珠落在了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