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丽达已经忘记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直到现在她还无法接受丈夫突然遇刺身亡的事实。艾蒙达殿下告诉她即将继位的消息,仿佛还在昨日。看着葬礼结束,她才意识到这个噩梦就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她发誓一定要报仇,无论对方是谁都要他付出代价。
在她的带领下,阿尔道来到了宅邸的会客厅。
严格来说,这并非正统意义上的会客厅,这里处于宅邸的二楼,一般仅接待有血亲关系的人,接待外宾会显得很没礼貌。阿尔道可不认为堂堂公爵夫人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如今自己已是一介平民,如何招待也只能看主人家的心情。
弗丽达告诉阿尔道在这里请随意,自己则走到门口,将所人仆人打发走,然后悄悄关上门。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觉得对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尔道看着墙上艾蒙达殿下生前的画像,默默地表达着哀思。他曾与艾蒙达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在品德上,还是在政治思想中,他都觉得由对方是个合格的继承者,如今却英年早逝,实在是国家的遗憾。
“阿尔道先生,十分感谢您能过来,我想殿下知道也会非常开心,”说着,弗丽达微微弯下膝盖,提起裙边,点头向阿尔道致意。
阿尔道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弯下腰作为回礼,说道:“夫人,您不必如此,想必您已听说过,我已经是一介平民了,您还能如此招待我,我已经十分的荣幸。”
“殿下生前非常喜欢谈到您,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正式成为您的学生,我相信殿下的眼睛,您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说完,她又悄悄拭去眼角的眼泪。
“被殿下如此赏识,我荣幸之至。还请夫人保重身体,如果殿下看到您现在的样子,也会心疼无比。”
这个女人一定爱极了艾蒙达,阿尔道想道。
“抱歉,您这边请,”弗丽达向一侧的沙发伸出手,示意他坐到下再谈。
刚在沙发上坐下,弗丽达就在他面前跪下,哭诉道:“阿尔道先生,请您一定要为艾蒙达殿下伸冤,我求求您。”
“不是说过吗,您不必如此。”说着,阿尔道起身上前将她扶起。
弗丽达并不为所动,低着头继续说道:“不,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真是老得不能再老的套路,阿尔道心里想着,嘴上说道:“请您先起身,夫人,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是真的吗?”
弗丽达再次擦拭着自己那已经不能再红的眼眶,阿尔道将她扶起到沙发上。
“抱歉,原谅我的失态,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您开口。”她再次说道。
“我能理解,夫人,再次请您以身体为重。”
这位公爵夫人也是位名门贵族,估计从没遇到过这样绝望的事情。老实讲,阿尔得也正愁不知道该如何为此事开口。
“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您可以为我主持公道。”
“夫人您太抬举我了,王都有治安部和治法部,皇宫内的侍卫团也正为此而努力着,我想他们的效率会更高,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介平民。”阿尔道说道。
“可您刚才说过,是为此事而来的,”弗丽达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即使真相水落石出,我想他们也不会公布于世,真正的凶手依然会逍遥法外,您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阿尔道先生。”
阿尔道隐约猜到对方的想法,这个女人想得很清楚,也很危险,而这件事基本不可能会成功,尽管他很同情这位女士,也为艾蒙达殿下惋惜,但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做这个正义使者。
“您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公平正义,我只是想让作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弗丽达露出与之不符的,无比仇恨的表情。
“您是想让我去惩罚这位凶手?”阿尔道干脆挑明的说道。
“不,这样做会弄脏您的名誉,我不敢如此僭越,我只是想请您找出真正的凶手,仅此而已。”
“这个没问题,我也正是如此打算的,”阿尔道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为了找回铁腕这是必要的过程,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悲剧的发生,他说道:“原谅我直言,夫人在想的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基本为零,我想您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艾蒙达殿下蒙冤而死。”弗丽达坚定的说道。
见事已至此,阿尔道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记得艾蒙达殿下有两位小公主,我希望夫人多为他们考虑,作恶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必急于一时。”
提到孩子,弗丽达似乎有所触动,她低着头若有所思。
阿尔道继续说道:“王都马上就要变天了,夫人更应该保存火种,为以后做打算。”
弗丽达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会更加周全的去考虑。”
阿尔道是真心希望对方就此放弃,带上两位女儿远离皇城,过上平凡的生活,只可惜他也十分清楚这仇恨的心情,不是用理智就可以压制的。
“那么回到主题,关于调查凶手这件事,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现场看一下吗?”阿尔道说道。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您去。”
“可以的话,夫人告诉我地点就好了,如果有问题我会再来咨询您的。”阿尔道想要多做些调查,尤其是关于铁腕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想被人跟着,这同时这也是为了对方考虑。
“当然可以,如何您不会介意的话。”
这座宅邸阿尔道并不陌生,曾经这里住着某位大公,守卫布置也是由他亲自操刀。在告别公爵夫人后,他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小花园,因为当初这个地方也是让他最担心的监视盲区。
在王都中这座宅邸并不算大,主要由两栋建筑构成,进入大门穿过绿化,面前的就是公议楼,议会厅与宴会厅也在里面,再往后就是住宅楼,寝室与书房在这里,他们中间有一座小花园隔着,花园中央还有一个圆形可自由活动的平台。
连接着住宅楼两边的是简易的两层小楼,这里主要是仆人与卫兵的住所,两边分别有条长长的走廊连接着公议楼。
阿尔道站在花园中央的平台上巡视着周围,不管是花坛、假山还是小池塘,在白天可视的情况下基本不存在视觉死角。让人担心的是夜晚,挂在道路旁柱子上的风灯,如果风稍微大一点便可能熄灭,这时守卫会及时过来点亮,不排除在这一瞬间会有人侵入。
这里有五座的塔楼,除了大门口,其他根据宅邸的四个角分布,卫兵的安排也是跟皇城一样。按着正常的方法很难侵入这里,阿尔道可不相信有飞行这种不可思议的魔法存在,这里也不存在暗道,因为难度大也没必要。
巡视完宅邸周围,阿尔道走进住宅楼。他开始一层一层的巡视,不断寻找可疑点,想象着如果自己就是刺客要如何悄悄入侵这里。
现在还在这里工作的仆人很少,走完一层也只见到一个女仆,稍微聊两句便结束了,他们都是后来招入的,原先的那一批已经被关进监狱,在没有破案之前估计很难再出来,为此他还要想办法去监狱一趟。
巡视完整个楼层,阿尔道发现从想要这里面入侵并杀死艾蒙达,几乎是不可能的。楼房的正面所有的窗户都完好,建筑边缘所有的凸起物、栏杆边缘也不存在被挂钩挂过的痕迹,为此他甚至爬上了楼顶,接下来最重要的是现场书房。
他仔细的巡视着房间,两排书架整齐的靠墙排放,房屋中间有一张长方形书桌,及其一旁的两张椅子,一侧是圆柱形炉火,靠着门口的一侧有个简约的立柜,上面倒扣着茶杯。靠着窗户垂直摆放的是办公桌,这个位置在阿尔道看来十分不妙,如果有刺客在窗户的斜对面用弩箭射击,还是有大几率被刺伤。
由于房间打扫的过于整洁,所以并没有什么留下有价值的线索,一些细节还需要找杰恩了解。
阿尔道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艾蒙达殿下会把铁腕收藏在何处。从国王的口中了解到,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同时封锁了整个宅邸,结果仅在书房的地上,发现一个装过铁腕的空盒。这里有两个疑问,第一是现场的人是否可靠,第二是为什么凶手不带上盒子一起逃跑。
先按照国王的说法,除了圣灵教外,再无多人知道此事。但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偷走铁腕,不仅需要可靠的内应,还需要把握正确的时机,留下盒子也可能是为了便于携带。要做到这些还需要两个大前提,一个是知道铁腕在艾蒙达手里,一个是掌握了这次的刺杀计划。
仔细想想,无论圣灵教也好,某个势力也好,都很难单独行动。第一时间知道铁腕离开皇宫,圣灵教要去窃取完全没必要杀人。要杀艾蒙达有很多时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没必要拿走毫不相关的东西。这样想来愈发接近当初自己猜测的第三种情况。
阿尔道摸着窗沿,看着窗外左右两边的塔楼,如果卫兵不被收买,这里将很难被攻破,他还必须去向公爵夫人了解一些细节。
他离开住宅楼回到原来的会客厅,如他所料,公爵夫人依旧等在这里。
“夫人?”阿尔道轻轻呼唤着这位正在发呆的女士。
弗丽达回过神,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阿尔道,随后有些不知所措得说道:“抱歉,先生,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阿尔道看的出来,现在无论说多少安慰的话,这个女人在短期内也很难恢复精神,他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抱歉打扰到您,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当然,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告诉您。”
“请问第一发现殿下遇刺的人是谁?”阿尔道在脑海中思索着,要如何表达才能不伤害到这个可怜的女人。
“是我。”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忍住情绪。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阿尔道心里想着,他不得不说道:“抱歉,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还是要问清楚具体的时间,还有第一现场的情况。”
弗丽达努力地抑制住了眼泪,她说道:“他回到家后就钻进书房,让人不要打扰他,大约在晚上七刻时,我吃完晚饭,想要端些食物给他,然后就看到……”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阿尔道立刻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拿出纸巾递给她,说道:“够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还没有,”弗丽达再次抑制着情绪,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看见他倒在趴上桌子上,背后插着一把匕首……”
阿尔道由衷的敬佩这位女士,在等她平复下来后,他也必须暂时告别这里,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他带走了一些资料。
他总结了一些线索,从宅邸的环境上看,凶手从外部潜入,并在密闭的书房中完成刺杀,期间还没有被守卫发现,事后又能离开现场,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就算有也是对宅邸十分熟悉的人,所以他打算先从内部开始调查。另外凶手还有两个疑点,一个是留下行凶的匕首,一个是留下铁腕的盒子。
仅靠这些还远远不够,他现在要去找杰恩,再多了解现场的一些情况,还要想办法溜进监狱调查那些守卫和仆人。如今他还要再加一项,布兰登这个人也是怀疑的重点。
阿尔道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觉得仅靠这样找线索,铁腕早就腐蚀殆尽,他实在不适合这份工作,他必须做第二打算,潜入他们宅邸一个个的去搜索,尽管很冒险,但这也是最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