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他妈的信不信我杀了你!”赵立超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狠狠地插住脖子,按在沙发上。他面目凶狠,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咬住牙根怒吼着,手臂僵硬绷紧,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赵立超发自本能的挣扎着,两只手在空中挥舞,双脚也在挣扎着。抓住了男人的衣领,用尽全力向后拉扯着。衣领最上面的一个扣子被扯掉了。她又往他心口猛踹了一脚。男人重心不稳,这才松开了他的手,向后倒去。
他双手拄着地,喘着粗气。赵立超捂住脖子,害怕和难过的泪水划过脸庞,缩在角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男人大声的问:“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她无奈又不解的说:“我说什么啊?你想让我说什么啊?”
男人疯狂了,一下站起来,指着她说:“好。”随即转身冲到厨房,抄起放在砧板上的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过来:“我他妈的砍死你,妈的,x,你xxx!”
赵立超又急又怕,朝他扔了一个瓷杯,跑进屋子里,抓起手机报了警。
警察吸着烟,看着监控视频里的画面,指着男人说:“你知道这个行为得算行凶了吗?”
男人坐在警察局,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言不发。
警察瞟了他一眼:“到底怎么回事?不说,那就拘留了。”
“这个娘们跟别人好了,出轨了,这是家里的私事。”男人说。
警察局突然安静了下来,旁边的人也往这边偷看,看看男人,看看倚在旁边沙发上哭泣的女人,有的离得近的还往电脑屏幕上看了看。
警察头转向女人:“你说说。”
女人用纸揩了一下鼻涕,说:“没有的事,他瞎想的,他有病。”
警察看了他俩一下,说:“那这算是公事还是私事啊?你俩商量吧。”说完就转身坐在椅子上。
“回去好好谈谈,注意他的情绪。及时把话说开了,别让男人瞎想。这种事,搁哪个男的身上也受不了。”警察跟赵立超说。
又转身说:“还有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动手啊,还拿刀,吓唬谁呢。回去两个人好好谈谈,你别自以为是,多听听别人说什么。”把他们送出警察局,转身回到办公室。
“诶,刘儿,那对到底咋回事啊?”
“啥咋回事,就那么回事呗。这还不见多了。”
“也是,你看那个男的,都气成那样了,还能有假?不过单看外貌举止,这女的可比这男的强,怪不得外面有人。”
社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残存在人们脑中的刻板印象还是如同烙印一样,永远无法抹去。男人如果被带了绿帽子,那他做出什么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女人只要出轨,没有人会考虑背后的原因,遭遇什么都是应该的。因为男人有“自尊”,而女人要“自爱”。真是可笑!
这个男人叫杜明,原本是一名狱警,刚退休半年。结过一次婚,因为老婆跟人跑了而离婚,有一个儿子。
十年前跟赵立超认识,相处下来,赵立超觉得他老实还顾家,职业还稳定,他觉得赵立超聪明漂亮,还会赚钱。两个人就这么结了婚。
但是结婚之后,慢慢的,他的最大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
他脾气十分急躁,像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特别容易生气,并且生气的时候十分恐怖,会不计后果的发火,说出一切最伤人的话。整个家庭都因为他的脾气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并且他十分小心眼,疑心病很重,他憎恨一切跟赵立超说话交流的男性,怀疑每次她不接电话都是出轨了,猜忌她与任何男人都有染。
一开始,大家把这种性格当成“真性情”。说他真实,说他不虚伪,说他生气快,也好哄,像小孩一样。说他这是因为爱,爱她才会珍惜她
大家给他找理由,说他是职业病,说他是因为糖尿病导致的控制不住的脾气,说他是早些年的阴影,说他性格就是这样。
不过慢慢的,大家渐渐受不了了这种狂暴,这种乖戾,这种不分场合随时随地的冲任何人发火。受不了他无穷无尽的猜忌和吃的所有无根无据的飞醋。
今天中午,他的三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来家里做客。赵立超礼貌的与这三个她并不算熟的男人打招呼。
席间,一个男人环顾家中,说:“你们家的这个屏风很好看。”
“嗯嗯,是我在杭州那边定做的。”赵立超积极地回应道。
“多少钱?”
“好像不到五千,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定一块。”
“不用,我家有一块屏风了。不过不想你们家这种是一整面的。”
赵立超一直做的都是家装方面的生意,所以对所有有关家庭装修方面的事情都很熟悉。想到屏风不过就这么几种,就说:“噢噢,你家的是折叠的吧。”
杜明马上变了脸,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直黑着脸,直到饭局结束,三个客人走了。
杜明认定了赵立超跟这个男人一定有一腿,逼着她承认。赵立超哭笑不得,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家的屏风是什么样子的?你一定去过他家!”
任凭赵立超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最后开始激动地动起手来。
一开始赵立超觉得这种事情太丢人了,不想声张,以为只是像之前多次类似的争吵中的一回,直到他拿起了刀,出于自保的本能,她报了警。
好在之前为了照看家中的老人,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在客厅装了一个摄像头。警察来的时候,她就把手机里的监控录像给他们看了。
“杜明,我们离婚吧。”赵立超回去的路上,再次说了这句她已经说过一百遍的话。
“离婚?我他妈的凭什么跟你离婚?我告诉你,离了婚,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杜明情绪还是很激动。
“q市的房子我给你,车也给你,我再给你二百万的现金。只希望能跟你离婚。”赵立超心如死灰,绝望的说。
杜明心里总是惦记着哪些财产是他的,有几次甚至都同意了离婚,但是又临时要价,好几次都没离成。
他总是臆想赵立超是故意想气死他,好让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到。
婚姻的开始,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期许。想有个温馨的家,想有子女双全,想要人丁兴旺,想要他永远爱我。
婚姻的结束,我们都知道是怎么结束的,是无数次失望,是只剩下算计财产的锱铢必较,是无数次争吵之后的寒心和冷漠,是消耗了所有爱意之后的憎恨。
经过好多次不同的人和不同种方法的协商,杜明终于同意离婚,两个人一起回q市去办手续。
在办离婚的前一周,他去医院开了好多治疗精神疾病的药,还找关系开了一份精神治疗的病历。他趾高气昂的拿着这份病历和开药的单子,跟赵立超说:“我不跟你离婚了。”
赵立超惊讶的看着这些东西,瞪着他,说:“你什么意思啊?”
“我有精神病,你就算去告我,咱俩也离不成。”杜明眉飞色舞的说。
之前大家不是没想过杜明的这种异于常人的性格和如此暴戾的行为是不是有精神类疾病。每次大的争吵过后,赵立超总会在手机里查关于“狂躁症”、“躁郁症”的相关信息。
不过没有人真的把心理问题当成严重的问题来看。大多数人当时的想法还处于“狂躁症就是欠收拾,打一顿就好了。”、“精神病是有钱有势的人犯了法用来逃避制裁的手段。”、“哪有什么心理疾病,谁心里还没点病了?”
在很多赵立超忍无可忍的时候,“杜明有精神病,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甚至是她安慰自己的有效方法。
很多人,甚至是杜明自己,都不知道:精神类疾病真是是需要做诊断和吃药的。
赵立超激动地说:“你以为拿着个破玩意就能吓住我?我告诉你,明天咱俩一起去精神医院去检查。要有病,我认了,要没病,你看我不告死你。”
隔天清晨,两个人开车往医院走,突然,杜明的手机响了。
“喂?”
“大爷。你快来吧!我爸出车祸了!”他的侄女在电话那头焦急的哭着说。她的爸爸,也就是杜明的大哥,在今早送人去机场的高速路上,发生了连环的车祸,全身粉碎性骨折,已经送到医院了,全身插满了管子,奄奄一息。
杜明接完电话,马上掉头往医院开,赶着去看他大哥。去精神医院做检查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最终,离婚还是以私了的方式办下来了。杜明以精神病为威胁,又要走了一套公寓。赵立超为了尽快离婚,息事宁人,也答应了这些请求。多年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积攒下来的财产付诸东流。心里当然不舒服,不过终于能离婚了,也算是“喜事一件”。
当初为了找好的伴侣,过好日子拼命地赚钱,现在为了尽快解除婚姻关系,重新过上一个人的好日子,不惜付出大笔财产。实在是太过于讽刺和黑色幽默了。
“立超,你听说了吗?”一天清早,赵立超打好了豆浆,吃着切好的苹果,躺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和她在q市的一个朋友打电话。
“什么啊?”
“杜明的事,你听说了吗?”
“没有啊。”提到杜明,赵立超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静静地说着。
“他死了,好像是自杀死的。”
赵立超停顿了几秒,继续说:“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本来他身体就不好,前段时间还因为心脏病住院了。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就自己开车撞死了。好像还把另外一车人给伤着了。说那家人的爸爸好像也快不行了,他儿子正找他们赔呢,估计得赔不少钱。”电话那边的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这就是报应啊。你说他有啥想不开的,还搭上另一家人家好好的。”赵立超内心并无波澜,没有开心,也没有悲伤,只是客观的说。
“可不说呢。杜明就是,他那个人性格太急躁。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啊?我听我姑娘他们可说了,说现在有什么狂躁症,还有抑郁症,还有什么躁郁症,什么精神分裂......一大堆名词。咱也不知道这都啥意思。说现在精神病的致死率好像比什么肿瘤的都高。”
“嗯,我也不太清楚。”赵立超喝了口豆浆。
“我看等哪天我也得去检查检查,我现在就总觉得我这精神也有问题,可容易生气上火了一天天的跟她们父女俩。”电话那边的女人絮絮叨叨的说。
“拉倒吧,你那叫更年期。不过杜明确实有病。”
“我看也是,精神病。”女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