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君府内。
“晟祺,柒柒已在我府上住了八日,婚宴之事备得如何?”
司空手执一黑子,在棋盘上寻思落子之处,待一子放定,又道:“你抓紧些。”
晟祺蹙眉凝思片刻,只道:“应是快了吧。”双指间的白子,迟迟未落。
他几日前被天帝召见:“最近,本帝见北荒天象异动,你自罚去天禧宫做月老也有十万年了吧?北荒神宫不可久居无人,是该复位了。”
北荒神宫,位于极北极寒之地的北荒妖界,晟祺只在平乱时,偶居于此,后因天下太平,他便回了三十三天的晟祺宫长居,直到十万年前,为了将养北小柒的魂魄,自贬身份去了潭月山,在这方尚风尚水之地做了十万年的月老。
虽说近日小北的妖体已寻回,可毕竟此肉身只留存了一丝魂魄,且无任何法力,要回的苦寒之地并不利于小北的将养生息。
他苦思良久,也不知是否该将柒柒和她余下的魂魄一同带去。
“司空,可能你还需帮我照看她一段时间。”晟祺开口道。
“这可不行,不是我不愿照顾,而是你没见这柒柒,迷倒了三十三天多少怀春仙男。我担心啊,你再不把她接回去,她很快就花落他家了。”
司空凑过脸去,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知,她那日要我带她去六天辰星宫,我看她那痴迷的样子,八成是喜欢上辰星了。”
晟祺眼中掠过少许失望,很快收了回去,未接司空的话茬:“你输了。”边说边起身朝着门仪缓慢踱步而去,无奈道:“如若是辰星,就随她去吧。”
“我看你这神态,应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晟祺大费周章地守了小北十万年,眼见还有几千年便可相守永世,却在此时有了这番说辞,他的直觉告诉他,晟祺出事了。
“天帝命我不日复位。”
“是回三十三天的晟祺宫还是……?”
“北荒神宫。”
“这老狐狸,是在逐步削减勾陈帝的兵权吧?我听说近几日几位上古的战神也都被贬去了地界镇守,对他是颇有微词。不过你一旦回了北荒神宫,该如何安置柒柒?”
“先让她在你这儿住着吧,北荒苦寒,一则不利于她的将养,二则她现无任何法力妖术,若身份被北荒妖族发现,那是置她于万劫不复。我思来想去,还是让她待在三十三天最为稳妥。我将雾颜留在了天禧宫中,照看小北其余的魂魄。”
“将雾颜留下,你万一涉险又该如何自救?你想过没有?你把雾颜带走,我也好放心些。天禧宫,我替你好生照看。”
“我自相信你定会看好魂魄,可你是文仙,打打杀杀的这种事,并不擅长。我意已决,你就别再劝了,帮我看好小北。”
“可怜她记忆全无,并不知道这万万年来,你为她付出了多少。”
司空见证了晟祺与小北从相爱到分离的全部过程,不免感慨万千。
“当初,是我负她在先,她若魂魄回归,只求她不要太恨我。”
“那并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揽罪上身。你啊,真真是呵护太过,自责太深。”
晟祺与司空说话的间隙,柒柒正摇晃着脑袋,趴于案几上,冥思苦想,制定倒追计划。
“辰星追逐计划?”柒柒感到左脸上一阵热气,有些发痒,便伸手去挠脸,不料却被一把抓住,晟祺直接将她拎起,拥入怀中。这个怀抱,着实比辰星的要柔软温和些。
“想我吗?”晟祺搂着她,一脸坏笑,任凭她用力扭摆想要挣脱,都无任何要放手的意思。
“流氓!”柒柒大叫,抬起脚用尽全身力道猛踩至晟祺脚背上。
“忘了告诉你了,本君是仙家,位列神位,这程度的痛,对本君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柔声细语提醒道。
“你......你.......无耻,下流,卑鄙!”柒柒气急,一股脑儿把能想到的词都给用了上去。
“为了得到你,这些我通通不在乎。”晟祺一手搂着柒柒,一手轻轻挥上一小股仙风,那张用七歪八扭的字写着追男计划的纸瞬间掉入他的手中,满脸嫌弃:“你在凡间是没好好学写字吗?这字写得......极丑!”
“这年头,谁还用毛......”
柒柒正要驳斥,却听到晟祺正在大声念开了计划中的具体内容:“第一;假装偶遇,增加接触的频率。第二,偶遇后每天以送早饭的方式抓住他的胃;第三,主动邀约......此方法过时几万万年了,这追法,你就是磨上个几十万年,他都不会正眼瞧你一眼。”
最后一番话引起了柒柒的兴趣,竟不再顽固抵抗,异常乖巧地随晟祺贴着搂着,关注点瞬间回到了如何追到辰星的话题上:“那要怎么做才能追到他?”
“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男人对这一手向来是吃不消的。”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
晟祺将脸贴至柒柒的脸上,双眼迷离:“当年,你就是如此待我的。”
“胡说,老娘我活了三十年,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他又握住了柒柒的手,在她手背上婆娑:“现在算是碰过了。”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泛出点滴泪光:“是我不好,小北,是我把你丢了,让你在凡间受苦受难。”
趁他稍有松懈,柒柒立即挣脱,从他的怀中钻出来,斜眼白着晟祺,骂道:“有病!”
“小北,是你忘记了。”
“忘记?”柒柒的记忆素来是很好的,她只记得自己出生于改革开放的90年代,从小过着小康日子,活到现在,不愁吃不愁喝唯独缺个她看得上的男人,摆脱大龄单身女青的身份。
作为墓地销售员,她虽对神佛之事深信不疑且十分虔诚,可终归没想过自己或许不是凡人,这种事情,出现在电视剧中倒也算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她身上呢?
“嗯,”晟祺点点头:“你堕涯后,投胎入了凡间,会失去原本的记忆。你真身是北妖狐族皇室的第七个帝姬,北小柒。现今是你入凡的第十世,也是最后一世。”
柒柒一头雾水,怎么听晟祺都像是聊斋说书人:“按你的说法,我原来是只狐狸?”
”一只让世间男子都愿为之倾倒的小狐妖。”晟祺笑着,满眼宠溺,用食指的骨节轻敲她的额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真病得不轻。”
柒柒只觉荒谬,对晟祺这位异想天开的精神病人抱有略微的同情。
敢情她不是凡人,不是仙,而是个妖?妖在她心中可是个祸乱人间的贬义词。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貌,是否依然停留在.......嗯......”晟祺停顿,盘算了下按着凡间的说法,应是几岁,他所属的欲界六天,一昼夜便是凡间几十年,柒柒坠涯时,不过五万来岁,那大概是:“20来岁,20岁后,你的外貌是不是就未曾改变?也不曾老去?”
“这倒是,我在护肤上几乎不太上心的,就连细纹都没长过,现在出去人家还当我18呢。”
柒柒对自己的童颜永驻这点还是非常自豪的。
“因为最后一世,你自身的妖体回归了,自然是不会老。大概等你找回了记忆,就会想起这一切了。”
此时柒柒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倒追计划上,并未仔细听晟祺的话。
她边噼里啪啦地捣鼓着那张纸,边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晟祺:“追到他后,要不你把我们送回凡间吧?虽说我现在没车没房,但东拼西凑,卖掉几个包包,再问老妈借点,付个两居室的首富是没问题了,估计辰星到了我们那边一时半怀也找不到工作,家里只能靠我了,哎,他哪儿都好,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的经济条件了。”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现在说喜欢还有点早,有点好感,有想认识的欲望,这应该算不上喜欢吧。”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这才缓缓抬头:“哎,你刚刚说的什么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有没有什么具体方案啊?”可晟祺早已不在房内。
司空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在纸窗上用折扇挖了个小洞,饶有兴趣地观摩着房中两人的对话,直至晟祺出来,朝他腿上狠狠过去,才回过神来,有些可惜:”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爱她入骨,非得把她往别人身上推。”
“替我看好她!”
晟祺兀自走出了司空府门。
只留司空在原地连连叹息:“只求她心似你心,你啊,真是绝世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