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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尹府疑云

《青铜秘简》落到黑煞手里,二狗子一直耿耿于怀,总感觉有些对明德主持不住。

二狗子在密室里席地而坐,双手合掌,朝着明德主持的方向默念祈祷:明德主持,后生不敬,为了苟且偷生,竟然将《青铜秘简》送人,实属不该,后生保证,定要将《青铜秘简》夺回,物归原主,明德主持,你安息吧。

要夺回《青铜秘简》,归根结底,还是要练就上乘的武功。以目前自己的功力,哪里是黑煞的对手。不过,二狗子却是暗下决心,继续练武,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每天面壁击拳踢腿,不少于七、八个时辰,直至手背和脚出血肿胀,他才停下。晚上用腰带包扎好手背和腿脚,休息一阵,第二天便将其松开,接着练习。一个月下来,那面石壁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他的功力又得到了进一点的提高。

这天晚上,二狗子躺在石板的床上思忖:我这功力提高到了什么程度,自己不得而知,我不如出去试试身手,检验一下我的武功才是。想到这里,他异常兴奋,立时坐起。刚要转身,却又打住了,心里在想:我去找黑煞么?向他要回《青铜秘简》,如果他不给,我只有抢了,与黑煞一场恶战,再所难免。转念又一想,觉得与黑煞现在冲突有些不妥。一者黑煞索去《青铜秘简》才一月有余,我这就去要,有失公道,要他也不给。二者,黑白双煞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好,杀人如蓺,那也仅是江湖传说,我没有亲眼所见,依我对他们的接触和了解,我看不出他们是真地心狠手辣、阴毒残忍,特别是白煞,温和娴熟,举止有度,还几次阻止了黑煞对我的杀意,江湖恶煞怎么可能与她扯上边?本无仇隙,我为什么要与他们制造新的仇恨呢?涉入江湖,当以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为已任,何必要做仇恨的始作俑者呢?既然如此,我需要与黑煞来一场公平比试吗?此举也不妥。与黑煞比武,黑煞定以为我是冲着白煞而去,本就深陷醋坛的他,岂能以平常心与我来一场君子比试呢?罢了,我还是暂时放下黑白双煞,免得无风起恶浪,没事生事端。我去找二爷或者三爷么?现在去找他们显显身手,可能找错了人,只会过早地暴露目标。二爷、三爷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背后存在着庞大的势力,并与官府串通,我找他们,以我们目前的弱势和武功,岂不是自投罗网?算了,我还是去找尹府的少爷吧,他狗仗人势,欺人太甚,我去教训一下他,也算是杀一杀他的威风,叫他以后不要欺负人,更是为我以雪前耻。是了,就选那狗日的尹少爷!

冰天雪地。二更时分,二狗子穿上夜行服,出了神祠密室,神不知鬼不觉就掠到了尹府附近。尹府门前的街道,几无行人,更无车马。尹府的朱漆大门紧闭,在灯笼的光照下,熠熠生辉。大门上方的青铜大字“尹府”如同深陷的虎眼,怒视着尹府外面的一切,寒光四射。四个家丁在门前巡视。二狗子依在墙角,一眼就认出这四个家丁就是当初按压他和华天水的四人。怒火中烧。二狗子本想调教他们一番,转念一想,他们不过是尹府的狗腿子,可恶的是那尹少爷,我要调教,就得调教尹少爷,放过他们算了。可是,尹少爷这家伙深居简出,我们连面都碰不上,如何调教?二狗子环视周边,很快就有了主意。我既然来了,不见上你尹少爷一面就回去的话,岂不可惜。他一个纵身,掠入尹府东侧的巷内,然后沿着尹府的院墙绕到后院。

尹府的后院高约两人,墙头铁刺密集,粗壮而又光秃秃的枣树枝桠伸出墙头。要越过这面高墙,难不倒现在的二狗子。二狗子一个纵身,借力墙体,向上飞跃,双手抓住了枣树的大枝。这棵枣树也仅是轻微地摇动了一下,像被风轻轻地吹过一般,并无明显的声响。尹府内有家丁巡查,并无发觉。二狗子依树而下。尹府后院,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园林了。一人合围的榆树,一棵接着一棵,树叶脱落,枝桠交错,连成成片。园林一头,靠墙并立着两座二层的小阁楼,阁楼之间是花坛的巷子。二狗子潜到第一座阁楼的墙拐,一个纵身,便上了高处的窗台。这个窗台极为精致。铁艺的窗棂,木雕的窗花,粉红色的窗缦。里面灯光焯灼。二狗子悄悄撩开窗缦,向里窥视,里面的情形却令他大为吃惊。中堂之上,两张优质的太师椅上分别坐着两位上了年纪的人。一位二狗子不认识,他应该是这座尹府的主人尹老爷,另一人,就是化成灰,二狗子也认得,他就是子月山庄的叔爷。尹老爷身边,坐着尹少爷。好小子!叔爷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二狗子只觉得其中的许不坏有些面熟。除了这些人,夺二狗子眼球的,却是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半开着的,里面的一颗夜明珠绽放着奇妙的绿色的光芒。二狗子猜想,这定是叔爷进贡给尹老爷的礼品。尹老爷是谁,叔爷竟然给他送礼?

他们是什么关系?尹老爷为叔爷帮了什么忙,叔爷要在这寒冬腊月送他大礼?

当下尹老爷与叔爷正谈着话。二狗子听得尹老爷说:皇上明察秋毫,所有太子同党都是一个下场,一个结局,那就是死路一条。叔爷附和着说:皇上英明。尹老爷又说道:与我们尹府作对的,也没有好下场,当初我们尹府巴结太子都巴结不上,结果呢。叔爷笑道:他没了。尹老爷脸上洋溢着笑容,说:以后我们尹府与子月山庄就是一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叔爷说:多谢尹老爷抬举,怕只怕霍将军不明真相,怪罪于我,霍明死时我已派人去通知他,至今他也没有回应,我担心……叔爷停住,尹老爷却接着说:有什么怕的,他霍明早就与太子有瓜葛,幸亏三爷出手,霍明死有余辜,他一个小将军能翻了船不成?叔爷环顾左右,突然凑上嘴,对尹老爷低声说了一句,不想尹老爷却无所顾忌地大声说道:霍光又如何?他能对抗皇上、对抗苏大人不成?放心吧。叔爷连声说是。

耳语一番,叔爷起身告辞。尹老爷与他告别,并吩咐尹少爷送叔爷出门。二狗子纵身一跃,跳下窗台,然后穿过园林,直接上了那棵枣树,掠到墙外。他回到原来的街口暗处。尹府大门依旧,门外四个家丁巡视依旧。不一会,尹府大门从里开启。接着,叔爷、尹少爷、许不坏等人从里走出,他们在门口告别,尹少爷转身回府,而叔爷及随行的四人离开尹府,往子月山庄的方向回去。二狗子眼睁睁地看着尹少爷出来又回府,气得一拳打到墙角上,心里说道:臭小子,总有一天,我要出这口恶气的,你等着。

失去了尹少爷这个目标,二狗子突然想起叔爷来。我试功夫,何不与叔爷这几人试试呢。许不坏这几个随从,应该是武功平平,但是,叔爷功夫如何,我不堪清楚,从未见过叔爷展露,我不试又怎么知道。冤家路窄,迟早都是要碰上的。自从我被霍乌兰和陈艳救出,叔爷通过官府以我和华天水为神祠黄门为据而加以通缉,以为我不死也早已逃出长安城了,没想到,我会在他面前出现。我正要找你算账呢。二狗子糊涂胆大,悄悄尾随,穿过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然而,临近郊外时,二狗子却突然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影在移动,而且一路跟在叔爷等人的后面,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致被叔爷等人发觉。二狗子顿觉蹊跷,这二人如果不是叔爷的同伙,比如子月山庄的弟子,便是叔爷的仇敌无疑。他们是谁?

刚进入郊外的林木路段,一场突如其来的搏杀便开始了。在这片树林里,早已有人设下埋伏,他们是走在二狗子前面的那两个人影的同伙。前后夹击,飞镖如同雨点一般投向叔爷这边,叔爷等人猝不及防,仓促应战。第一波攻击,叔爷就损失一名同伙,那名子月山庄弟子一命呜呼。飞镖都在暗处发出,更是来自四面八方,叔爷无法主动出击,只能一边抵挡一边伺机突围。二狗子暗自庆幸:这下好了,不需要我出手,叔爷就有人来收拾他了。二狗子上前几步,希望观察得仔细一些,但是,他仍然看不清袭击叔爷的是些什么人,只见叔爷等人的四周都是人影在雪地上晃动。两波暗器袭击之后,整个林区一片沉寂。黑影都躲在树后,林区的路中间,唯有叔爷等人背靠在一起,以作防范。就在这停息的当口,叔爷突然一个纵身,掠上了树。飞镖又起,直击叔爷身影,但是叔爷却从这棵树,掠到了另一棵树,然后又从树上直落到二狗子前面的那两个黑衣人身边。接着左拳右腿,就将两人摞倒。叔爷功夫不弱。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一个飞掠,冒了很大的风险挺剑直刺叔爷,叔爷一闪,两人很快就交上了手。那人使剑,招招凌厉;叔爷挥拳,先是退让,接着择机回击。你来我往,左冲右突;剑光闪耀,此伏彼起。斗了几十个回合,两人谁也占不了上风。黑衣人纷纷加入到与叔爷的搏杀之中。叔爷的手下也已被黑衣人围攻,疲于应付。叔爷受到众人围攻,无心恋战,意在寻机突围,但是,合围之势无法突破。众人举剑再一次地合击,叔爷退到一棵大树的下面,紧急情况之下,叔爷突然一个纵身,瞬间掠上了树,然后一个下坠,跳到了子月山庄弟子身边,但他却没有援救自己的同伙,直接向林外逃去。他丢下子月山庄弟子,似乎全然不顾他们的死活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子月山庄一名弟子突然飞身前扑,居然将叔爷给绊倒了。两人滚在了一起。那名子月山庄弟子就势将手中的短刀刺进了叔爷的身体。

二狗子大惊。子月山庄弟子将刀刺向了叔爷?确实如此。殊不知,飞身绊倒叔爷并行刺他的人,就是子月山庄弟子许不坏。许不坏与叔爷倒在地上,似乎动弹不得。黑衣人以为叔爷已死,便向他围拢。但是,叔爷没有死,就在他们迫近时,他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整个人从地上跃起,然后一展轻功,向林外逃去。叔爷还是逃脱了。许不坏因叔爷条件反射似地一击,受了重伤,被人扶起。而另外两名子月山庄弟子,早已放弃了抵抗,缩成一团,等候处置。当这两人看到走到他们面前的一位黑衣人抹下蒙面的黑布时,同时惊呼:小姐饶命。小姐说道:念你们被叔爷胁迫,既往不咎,希望以后不要再做恶事。二狗子一听这人说话,立时明白,原来她就是霍乌兰小姐。所有黑衣人都抹去了蒙面的黑布,二狗子依稀看出,他们是陈艳,赵青,陈虎。但是,站在霍乌兰小姐身边的那位中年男人,也就是刚才第一个举剑刺向叔爷的人,一直蒙着面,二狗子却不知道他是谁了。两名子月山庄弟子跪地央求霍乌兰收留他们,以后唯小姐马首是瞻。但霍乌兰却劝他们回子月山庄,对他们说:我会回到子月山庄的,如果以后你们不做恶,仍然还是一名子月山庄的弟子。两人随即磕谢:以后像许不坏那样,不随叔爷做恶,做一名堂堂正正的子月山庄弟子,等待霍姑娘回到子月山庄。说着,两人转身向子月山庄的方向走去。霍乌兰等人这才搀扶着许不坏,一起走出林区。

赵青、陈虎怎么会与霍乌兰小姐及陈艳在一起?霍乌兰是怎么得知叔爷晚上外出及行踪路线的?莫非是许不坏这个内应通报的信息?叔爷早就与尹府的人串通?苏文、二爷、三爷、尹府及叔爷,他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霍乌兰身边的中年男人又是谁?

二狗子本来在神祠密室练武太过沉闷,要出来试一试身手的。哪承想,却遇到这么一揽子突发的事。旧的疑虑未消,又添了新的问题,叫他如何化解?不过也好,至少今晚他知道霍乌兰小姐、陈艳安好,赵青、陈虎找到了霍乌兰他们,陈虎兄妹团聚,另外,许不坏也摆脱了叔爷的控制,回到霍乌兰等人身边,甚好,甚好。二狗子刚才也曾想过,走过去,与霍乌兰他们相聚,互道平安,共谋霍乌兰重回子月山庄之事,但是,他们已然好好的,相信他们已经在作周密的计划,霍乌兰更有那位神秘的高人中年男人相助,我又何必去打扰。二狗子站在原处看着他们离开,这才一个人孤零零地折身回返。

接着又是练武,枯燥无味。好在二狗子无心别处,还算耐得住寂寞。但是,练了半月之后,他还是觉得应该出去走走。他突然想起了风波亭。图易先生已去,风波亭被封,我不妨进去借一捆图易先生的书简来读。这样想着,到了夜晚,他便一展轻功,向风波亭掠去。

风波亭大门紧闭。外面没有锁,也没有人把守,更是没有贴上封条,也看不到里面的灯光,能看到的是朦胧的月光下桑树的枝桠伸出墙头。二狗子顿时疑虑,这里难道有人居住?他一个纵身,掠上墙头。就在这墙头之上,二狗子隐约看见桑树林中间的地地上,有几个人在练武。二狗子仔细地数了一下,大约十来人。他们都穿着练功服,在一名教头的带领下,马步冲拳。这是些什么人?他们的头是谁?为什么占用别人的地方?当初叔爷和禁卫军围剿风波亭,见图易先生已死,已查封了这里,现在怎么会有人居住呢?是子月山庄弟子吗?叔爷有子月山庄还不够,仍要占了这里不成?

黑黝黝的三间开的草屋依然挺立,木门紧闭,无人把守,也无人员进出的迹象。二狗子大着胆子潜入院内,掠到草屋门口,用手推门,门是从里栓着的。二狗子又返回桑树林,心想,我在这里看他们弄那些三角猫的功夫有什么意思,不是有一条暗道吗?我不妨过去探一下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也许有收获。他爬上桑树,悄然掠过墙头。这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那几个埋头练功的人哪能发觉。

二狗子只身绕到河边,借着月色,他终于找到风波亭通往河边的暗道出口。这个出口,由茂密的丛林、无人涉足的河段下坡处以及大石头的掩护,不要说是夜晚,就是白天,轻易也不会被人发觉。二狗子移开大石头,钻了进去,然后又将石头还原。暗道里密不透风,伸手不见五指,二狗子只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探。好在这暗道他曾经与霍乌兰等人穿过,并不险恶,不到一个时辰,便摸到了风波亭地下的尽头。二狗子侧身倾听,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换个姿势倾听,那说话的声音非常清楚地传到他的耳里。一人说:霍乌兰不除,只会掀起波浪,千万不要让她在长安出现,更不要让她接近霍府。另一人说道:三爷,要是当初通过官府下一道霍乌兰和陈艳的通缉令多好。

三爷?原来这里住着的就是与叔爷打得火热的三爷雷音。二狗子强压心中的愤懑,继续倾听。三爷说道:那怎么成,霍乌兰背后还有霍光,虽然不是嫡系,却也是本族宗亲,草率不得,现在连皇上都依仗霍光呢?通缉令不可贸然下达,这事关乎大体,对于霍乌兰,只可暗攻,不予明取。另一人说道:霍明之死,霍光和霍禹不是也没有声音吗?三爷说道:错也,他们这是在窥间伺隙,擿填索涂,因为盅惑之案,他们都在担心自己与太子是否有牵连,这个时候跳出来,不怕引火烧身么?更何况,那叔爷也是他们的宗亲,相信叔爷的绢书已经送到他们的手里,子月山庄由叔爷主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霍明遭人伏击,他们如果知道,是不会轻易忽略的。另一人又说道:霍乌兰至今未露面,应该不在长安。三爷说:据叔爷提供的线索,她有一个姨亲在商洛,她会不会去投奔呢?另一人说道:我立即差人前往,绝不让她逃出我们的手掌心。三爷嘿嘿一笑,说:我要你做得天衣无缝,这个任务完成了,本爷定会向主子禀报,对你雷复子重重有奖。雷复子?与三爷雷音是本姓,会是什么关系呢?雷复子感动地说道:多谢三爷。既然雷复子也叫他三爷,说明三爷与雷复子并不是父子关系。雷复子难道是三爷的本家侄儿?

之前有个霍将军,现在又冒出了一个霍光,他们是谁?三爷所说的主子又是谁?

思考着这些问题,二狗子悄然退出暗道,然后一展轻功,回到神祠密室。刚躺下,他又被一系列的问题所困扰。官场如此险恶,江湖如此血腥,所有人如覆薄冰,诚惶诚恐,谁能置身度外?突然又想起,霍乌兰有危险,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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