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程绷着一张脸,平素不是多话的人,他点点头,“师门之物我会派人送至府上,你就是我的第一个也是随后一个弟子。”
裘彩撷听到这里面上表情变幻莫测,多个师傅就意味着多个人来管她,而且得花时间练习,虽然她已经不讨厌弹琴了可是也谈不上喜欢。她还是更喜欢和国子监的校场老师傅学摔跤。
瞧着裘彩撷皱起眉头,裘子楠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赶忙道,“阿姐,你要是担心阿爹不同意,我们都帮你去同阿爹说。况且锦乐师都开口了,阿爹怎么会不同意呢?你可别自作聪明擅自揣—摩—阿—爹的意思。”
这一字一顿的语气加上他半是威胁半是认真的表情让裘彩撷头皮发麻。这一拒绝,阿爹必然宰了她。
裘彩撷素来从善如流,面上笑颜如花,“师傅,徒儿恭敬不如从命。”
“嗯。”对方点点头,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在经过李梵音的时候那眼神似有深意。
下学的时候,裘子楠朝她跑过来,一样款式的书包被颠地一颤一颤,两人坐同一辆马车回去,出门前阿娘也亲自嘱咐过要照顾子楠,于是裘彩撷便站在原地等他。
她看着裘子楠有些心不在焉,锦程看李梵音的眼神让她十分好奇,两人仿佛有过交情,但是这个李梵音不是进京不久嘛?若不是李梵音在抚琴后突然呼吸不畅晕死过去,她必要揪着他问清楚。
“阿姐,你等等我。”就在裘子楠快要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只见她突然一转身疾步奔去,一下子跑得老远。
她看到一个人,“王子琦,你来。”
他知道她必会找她,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只能拉了她到二门的门房外,“想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李梵音他会帮我?”她想了想又道,“还有李瑜怎么今天也怪怪的,而且你们事先就知道琴技课变成二人合奏对不对?”
“别急别急。本也是听人墙根之事,我说了你可要保守秘密。”
“你放心,我发誓!”
“午时我本要去找李瑜,意外在庭中听到世子吩咐下人去请锦乐师来。”
“锦程是李梵音叫来的?”她吃惊小叫了一声。
王子琦朝他比比嘴,示意她小声,“后来我找到李瑜他似乎也在想办法,我就将听到的事情告诉他。这二人合奏之事是李瑜和世子两人商量出来的。”
裘彩撷不语,突然想到什么,“那锦乐师会突然收我为徒也是那两个人想出来的?”
“是李瑜要求的,无非是想杜绝别人再拿此说是。其实李瑜对人很不错,不争名逐利、不记仇。”他边说话边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无动于衷便松了一口气。“而世子初来乍到为什么要帮你,你想过吗?”提到李梵音,他看到裘彩撷明显眼神一颤。王子琦轻叹。
她最近确实是懒得思考,也因为确实很少能在国子监遇到对手,但这并不意味这她蠢钝。李梵音体弱不像是装的,她也没有自傲到认为李梵音对她一见倾心。裘彩撷思考的时候眼珠子便会滴溜溜地转显得十分狡黠,一旦遇到树立不顺的事情目光就会卡在那里,明白了之后才会舒畅地笑,而此番她的目光就停留在王子琦的眉眼间,两人靠得极近,形容暧/昧。
屋檐上无声得略过一个人影,几个起伏进入一辆停在后巷无人处的马车上,从掀起一角的门帘里透出去,正对着二门门房。
“主子,确实是他,要不要……”
男子摆摆手,“不是现在,不过,他很碍眼,或许可以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弹弹手指,心下已经有计划,马车的帘子缓缓放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过一个月花就要谢了,商队可从南方过来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天,锦程亲自送来师门玉信的时候,裘礼烨正好休沐在家,一家人因为裘彩撷终于没有给府上丢脸而大摆筵席庆祝,一直住在相府侧院的秦婉婉和她娘亲小秦氏被邀请在列。拜师礼理应慎重,但是双方都不是浮夸之人,授玉信之事并无外人在场。
说来也巧,差丫鬟仆人去请表小姐的时候两母女恰好在一块儿,小秦氏听说此事在屋内打扮了许久,直到面容桃花、薄纱附身、姿态婀娜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主人家已经等候多时。
说这小秦氏是芜城秦大财主的幺女,后嫁与当地县官为妻。当时秦氏与裘礼烨私奔之事也是其一手促成,秦氏一直对其怀有恩情,年前小秦氏丧夫带着女儿前来投奔的时候秦氏也是以礼相待。两人也算安分,长久以来鲜少出门、鲜少叨扰,无非要求借得相府的名声给婉婉寻一门好亲事。想到这里秦氏有些忧愁,他家老爷不是多事之人,平日里结交的朋友寥寥可数,若真要从里面选个好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要是给了婉婉,她家阿彩怎么办。
这时,小秦氏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正厅,三十出头的妇人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加上她精心打扮更是显得娇俏;她身后是秦婉婉,看得出面上抹过脂粉显得粉/嫩讨喜。“妩语来迟,望各位见谅。”
两个小孩本来亲亲热热在一块儿说话,一见她二人来了拉长了脸懒洋洋道,“姨母好,表姐好。”
“来,妹妹,”秦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这位就是阿彩的师傅锦先生,不想今日竟特意来府上,真是对阿彩厚爱了。”
“锦乐师果真是一表人才、气质脱俗。”秦妩语坐到秦氏身边,两人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秦氏早年时在乡下过过苦日子,只比秦妩语年长一岁却显得沧桑许多,但是五官确实难得一见的精致,较得她更添几分艳色。
“夫人过奖了。”锦程点点头,若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这一趟也是不会来的。因不喜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他并不喜收显贵的弟子,况且这女子资质实在一般。
“阿彩,你不敬先生一杯么?”
裘相一开口,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式。裘彩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端着酒杯起身,到锦程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九十度,酒杯规规矩矩地端在额前,“师傅,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裘彩撷惟一一个承认的老师,喝了这杯酒咱们就坐上同一条船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