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小棠——!霍以棠!”
这又找不着霍以棠人了,苏小楼叉着腰,这小祖宗又跑哪里去了。找不到霍以棠,苏小楼喊了卫宁。
卫宁几下就发现了躲在角落数蚂蚁的霍以棠。
“小棠。”卫宁在她身后道。
霍以棠僵硬地转过脸来,哭丧着脸对卫宁撒娇道:“我不去嘛,卫宁哥哥,你别告诉苏小楼我在这儿……”
“原来你在这儿!不会要我叫师傅来抓你吧?”苏小楼从卫宁背后窜出来。
师傅?霍以棠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场景……
华风手里拿了一把银针,微微抬起眼来,道:“她又不听话了?”
想到此处霍以棠一个激灵,马上站了起来,说道:“泡!泡!我马上就去泡!”
卫宁垂着眼皮,伸出手臂说道:“你要是觉得疼,就打我吧!”
“啧!”霍以棠把他的手按回去,故作轻松道:“不就是泡个药浴吗,不疼的。”
霍以棠往前走两步一回头,苏小楼紧紧地盯着她,就怕她跑了。
霍以棠嘿嘿一笑。
都走到汤池屋门前了,苏小楼站在门口等她进去。霍以棠心里其实盘算着怎么逃跑,眼见苏小楼放松了警惕,往左一转身,迎面就是一个结实胸膛,把霍以棠后退一步。
“徒弟。”华风一只长臂扶住了霍以棠的腰,纯白洁净的衣摆在空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霍以棠瑟瑟发抖,浑身都在拒绝:“师傅!你怎么来了……”
华风低垂着眼睫看着霍以棠,说道:“就知道你会不乖。”
“来得好……来得好……”霍以棠勉强地笑道:“好看的人可以镇痛……”
“皮肉是世间最虚无相。”华风拎着霍以棠进了那泡药浴的屋。
屋子里渐渐传出霍以棠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小楼在一旁站了会儿,摇着头说道:“唉,走了,听着揪心。”
卫宁在门外也只是站着,并不帮霍以棠的忙。那声音如一千根针,反复扎在他的心上。他捏紧了手里的刀。
这样的哭声他听了十九次,他记得很清楚。
华风给她切除伤口腐肉时她没有哭,缝合时她没有哭。
等她身上的皮肉长拢,就让她去泡这个药浴,不知那是什么样的疼痛,她第一次没有忍住喊出了声。一开始她每日都要泡,到现在五日一次,每次要泡足三个时辰。
卫宁想像不了那是什么样的地狱。
苏小楼说,那个药是华风配的秘药,连他也不知道配方,那汤药会腐蚀她的皮肤,只剩下薄薄一层,再迅速生长,以此换新皮。
痛感不好形容,有点像无数的毒虫在啃噬自己,一点点把自己吃掉……又有点像是活生生的被熊熊大火烧掉一层皮。
可那又不是最恐怖的,等泡完后的几个时辰里,每一寸肌肤都在疼,疼到骨子里。
霍以棠每每疼得浑身痉挛,满头的冷汗,湿着头发躺在床上痛苦呻吟。
白日一晃眼过去了,华风和霍以棠还没出来,卫宁还在门口站着。
苏小楼最初还会叫卫宁吃饭,可怎么也叫不动的,仿佛门里那个受苦,他就在门外受过,后来就随他去了。
夜色降临,星星布满了夜空。苏小楼也把檐下风灯点亮了。
那屋终于开了门,华风抱着奄奄一息的霍以棠出了来,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卫宁上了去。
“嘘。”华风悄声道。
“……”卫宁便无声地跟在后面。
把霍以棠送回屋,苏小楼忙端了安眠镇痛的药来:“小棠,喝药了。”
华风接过那碗汤药,坐在床沿。
“师傅,你还没走……”霍以棠虚弱地睁开眼睛,她根本没睡着,只是她甚至没有力气睁眼。
“你不是说好看的人可以镇痛吗?”华风吹了吹汤药,用汤匙喂到霍以棠嘴边。
霍以棠抬眸看着华风,像鱼一样张开嘴:“师傅,你好像我亲娘……”
苏小楼在一旁看着,说道:“我只听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
这种时候还能跟霍以棠拌嘴的也只有苏小楼了……一大把年纪了,感觉跟七八岁小孩似的。
“我有爹了……”霍以棠没力气吵架,只能瞪苏小楼一眼。
“那你还缺爷爷不?你看我像不像?”苏小楼捋了捋胡子,把头发也理了理。
霍以棠微微狭眼:死老头……
华风喂她喝完了药,说道:“睡吧。”
霍以棠闭上眼睛,翻个身假装入睡。
华风没有多的话,直接走了。
苏小楼出了门也是一声叹息:“好好一小姑娘遭这罪。”
等华风和苏小楼走了,霍以棠才皱起眉头,蜷成了一团。
疼……真的真的很疼……身上每一个地方都疼得要命……
疼得她恨不得抓破自己的皮肤……
卫宁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霍以棠的背影,他紧握刀柄的手有一些麻木。
这世界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刀解决,比如她的痛苦。他甚至不知道找谁秋后算账,为什么她会和瑞王在一起……
那天他赶到河嘉城,意外看到她,就应该想到那就是她,而不是抱着侥幸觉得只是一个和她长得像的人。
还好她活下来了,可这些痛苦也一刀一刀剜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