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徒弟错了。”霍以棠一进门就把搓衣板放在地上跪了下去。
华风正在临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微微勾起嘴角道:“徒弟,不必行此大礼。”
苏小楼和卫宁在门外候着。
“师傅,我……”霍以棠抬起头来,看见华风的脸又低了下去,“我……摔碎了……师祖的骨灰盒……”
华风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敛了下去,他怔忪了半晌,随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笔。
华风久久不说话,霍以棠觉得芒刺在背。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抬起头来说道:“师傅,徒弟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对不起,师傅……”
苏小楼知道华风伤心了,进了去,道:“师傅,师妹她是无心的,况且她豪不知情。”
霍以棠拉住苏小楼,摇摇头,说道:“师傅,徒弟已经把师祖的骨灰都收起来了……你要打要罚,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你不要伤心了……”
华风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沉默半晌问:“师祖……在哪里?”
卫宁拿了个小酒坛子进来:“在这里。”
华风起了身,过来接过酒坛子,一个人走出去把那充当骨灰坛的酒坛子埋好。
苏小楼看着华风孤寂的身影道:“师祖的死,师傅他一直无法释怀,如今师祖坟冢被毁,心中一定很难受。”
霍以棠后悔莫及,如果自己没有去挖,没有和苏小楼抢,就不会这样……
事已至此,她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了。
卫宁十分沉着冷静,他问道:“师祖前辈的死,和奚红玉有什么关系?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
“哎,都怪我讳疾忌医。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否则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苏小楼叹一口气,说道。
“在数十年前,素问谷被毁,师傅他老人家逃过一劫,从此离开素问谷,另觅他处隐居避世。只因我贪嘴,多喝了一盅酒,背了个外人回去求师傅救治。那人被治好后,离去并没有遵守保密的诺言,将师傅独步天下的医术宣扬了出去,引来贼人追杀。
我与师傅一路逃亡,到了河嘉城竟然偶遇了师祖。自我跟着师傅起,师傅就是一个人,我从未见过他跟哪个人有过来往。师祖的出现让师傅欣喜若狂,就像一个流浪多年的小孩儿,突然找到了父亲。师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实际的岁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长寿的我也不知道,因为才重逢不到一月,奚红玉就要求师傅归顺于她,否则就杀了我们,就算我们逃出河嘉城也是与她为敌,不得安宁。
一开始河嘉城的确为我们提供了庇佑,如今却令我们腹背受敌。素问谷的人绝不会为世间势力所用,这是祖训。奚红玉又提了条件,或者以师祖来交换也可以。师傅自然不同意,可师祖答应了,师祖说素问谷的人不为他人利用,就自尽了……只剩下这一坛骨灰。”
卫宁听完,问道:“什么叫就剩下这一坛骨灰?”
“师祖留话去见奚红玉,就再没回来……等再见师祖,还是我们追上门去,奚红玉才给了这一罐骨灰,就从此结仇。”苏小楼道。
卫宁若有所思。
苏小楼摇摇头,说道:“师祖也是个有趣的人,竟就这样走了。师祖恐怕是师傅唯一的亲人了,世人命短,来来去去,唯有师傅能长长久久地活着,也许这也是师傅不愿与外人来往的另一个原因。当年若不是我死缠烂打追着师傅十年,他一定不会收我为徒。”
霍以棠抬头看向华风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师傅从未介意,用不着我们同情。”苏小楼叹了一口气,问霍以棠:“那个小纸条呢?”
霍以棠这才想起来,她拿着纸条走出去,等华风埋好师祖的骨灰,才递过去说道:“师傅,我们在师祖的骨灰里发现了这个……”
华风目光落到那张卷好字条上,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立即拿过来展开。
看完后华风脸上的神情忽然就变了,他一向维持着那儒雅的风度,时时刻刻都是翩翩医仙一个,从不大喜大悲,更别提发怒。
霍以棠瞧见华风脸色铁青,眼睛里更是盛满怒火,她吓得往后挪了挪。
“邑玄灵……”华风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三个字,手一扬,那张绵软的字条飞出去似刀一般切断好几颗草。
华风手一振,那刚埋好的酒坛子从地里飞了出来,他抬手将那酒坛子打飞出去,摔在树上四分五裂,骨灰扬了一地。随后华风振袖飞出,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霍以棠在一旁傻了,刚到眼眶边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师傅被自己气疯了?!扬了师祖的骨灰?
苏小楼见情况不对,马上冲了过来:“怎么回事?”
卫宁紧随其后。
霍以棠惊恐地摇摇头:“师傅看完那纸条,嘴里念着什么邑玄灵,然后、然后就把师祖骨灰扬了……”
“邑玄灵?这不是师祖的名字吗?”苏小楼赶忙去捡起那张字条。
“徒弟,为师尚在人间,你已老大不小,该成家成家去。为师一心向往江湖,你就别来烦我了,勿念。”
苏小楼吞咽一口,惊恐万状:“这?这都什么玩意儿?”
霍以棠面部表情也逐渐失控:“……老头儿,这……就是你说的师徒情深?”
她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哭笑不得地皱着眉道:“这也太……”
太像咱们师门干得出来的事了。霍以棠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苏小楼活了一辈子了,实不敢相信,这也行?白让师傅伤心那么些年……果然师傅那套是有传承的……
卫宁虽不说话,但心中早已有了评论。
素问谷的人,毫无底线,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