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渊阁和内阁阁臣们处理了一天的政务,朱瞻基回到乾清宫用膳后开始了自己的娱乐活动——斗蛐蛐。
作为皇帝,要保持皇家威严,当然不能像普通臣民们那样跑到勾栏瓦舍看戏听曲儿,而作为一个好皇帝,更不能有荒淫奢侈的爱好。朱瞻基的放松方式就只有年轻时候养成的癖好——斗蛐蛐了,因此还被人戏称“促织皇帝”。
朱瞻基表示很不能接受,朕勤勤恳恳处理政务,巡检军事,有个私人爱好都不行?
朱瞻基领了身边宦官带着桌案和蛐蛐笼子,从后宫玄武门出了宫,在筒子河对岸的万岁山下一一摆放好用具,身穿紫色便服头戴黑巾帽的朱瞻基亲自摆弄着促织笼子。
用草杆把笼子里的大个儿蛐蛐儿拨弄到更大的“斗笼”里,朱瞻基对着周围的太监、侍卫哈哈笑道:“郭敬、金英、胡山,把你们的蛐蛐儿取出来吧,今日朕的黑将军要大杀四方,哈哈。”
郭敬是在朱瞻基身边伺候的宦官,金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司礼监这时候所说还没那么大权利,但却是皇帝的心腹,散了职就跑来陪着朱瞻基玩乐。胡山就是朱瞻基身边的锦衣侍卫头子。
“主子万岁爷的黑将军甚是厉害,恐怕奴婢们的蛐蛐儿加起来都斗不过呐。”金英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别净拍马屁,再磨蹭天都黑了。”
朱瞻基听惯了这些人的马屁,急不可耐地催促,这专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可不能浪费在这些人的马屁上。
“得嘞。”
......
朱祁镇得到消息赶到万岁山时,正看见一群大老爷们兴高采烈地围着老爹朱瞻基一起探头看着场中的蛐蛐,还时不时叫好。额......朱祁镇一时不知该怎么上前行礼搭话。
王振正要上前通报,朱祁镇制止了他,老爹正玩得高兴,不要去打搅他的兴头。
朱祁镇独自上前围观,旁边的太监郭敬注意到朱祁镇便小声对着朱瞻基提醒,“主子,太子爷来了。”
朱瞻基一回头,拉过朱祁镇哈哈笑道:“元宝来了,快来看朕如何大杀四方。”兴头上的朱瞻基把朱祁镇拉在身旁后,专心致志地继续用手里的草杆斗着蛐蛐。
大笼子里三只蛐蛐在三根草杆的挑逗下相互啃咬,老爹驱使着场中一个黑色的大个头蛐蛐向旁边一个个头差不多的金英的蛐蛐咬去,金英的蛐蛐个头不小,但是不够勇猛,被黑蛐蛐打得节节败退。
打退金英的蛐蛐后,朱瞻基驱使着“黑将军”向郭敬的蛐蛐咬去,郭敬的蛐蛐个头稍小一点,但很是勇猛,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终于不敌“黑将军”的力大气盛,败下阵来。
“主子万岁爷威武!奴婢输得心服口服。”郭敬败下阵后吹捧得恰到好处,这也是他能一直跟随在朱瞻基身旁没被放到宫里衙门的原因。
朱瞻基大胜众人,心得意满地领着众人回了乾清宫。
趁着朱瞻基正高兴,朱祁镇将他皇家宗室带头捐款义卖进行赈灾的事说了出来。
朱瞻基听后没有立即表示什么,反而问朱祁镇:“朕听说元宝今日在读《韩非子》,可有所获?”
朱祁镇不知老爹为何问到这件事,想了想回道:“孩儿粗读之后只得一些简要,即一道、二柄、三守、四方、五蠹、六反、七术、八奸、十过。”
朱瞻基眼前一亮,读过《韩非子》的他自然知晓其中要义,朱祁镇这一句话便概括了《韩非子》所要表达的帝王之道。
于是欣慰地道:“不错,短短时日内能学到如此多的东西,我儿不愧是被学士们夸赞聪慧过人啊。”
说完面色一肃,认真地看着朱祁镇问,“那你可知〈宗室〉在韩非子眼里乃八奸,而历朝历代却皆设宗室?”
“这。。。孩儿不知。”朱祁镇如实回答。
“藩王从何而来?是开国皇帝有功之臣、分封之子而来,这些人是帮着皇帝打天下的,但是天下打下来得治啊,这些封地不受朝廷掌控的藩王就成了隐患。
藩王太强,朝廷就危险了,但藩王宗室要是没了,那皇室就危险了!”
朱瞻基一字一句地说道,“秦奉法家,将八奸之一的藩王宗室铲除,六国一乱,谁来勤王?嬴氏一同天下,二世而亡!”
“所以我大明明知道藩王宗室是隐患,每年消耗国库无算,却仍一边防范一边养着他们。”
朱瞻基最后将手放在朱祁镇小小肩膀上,仔细叮嘱:“元宝啊,你这次提议宗室赈灾,是占着大义,所以父皇会允了此事。但是你要切记,万不可轻视怠慢了宗室!
宗室虽说可能会出现身具野心之人,但说到底他们是你的家人,和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事时是和咱们站在一起的,只要平时防备好他们不掌权,咱们朱家临危之时他们最可靠!”
......
老爹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但他的那番言论让走出乾清宫的朱祁镇陷入了思考。
藩王宗室是皇帝的家人,是朱家人,在皇帝,不,全天下眼里,最亲近最可靠的还是家人。可是后世大明藩王的表现实在配不上老爹朱瞻基的期望啊!崇祯没钱发军饷,吊死在煤山上,这些藩王也没见有出力的。可是这些朱祁镇没办法说啊,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临走之时朱祁镇还问了老爹为什么大明宝钞贬值这么厉害却还要继续超发,这不是贬值的更厉害吗?朱瞻基神秘地笑笑,说等以后朱祁镇就明白了。数年后朱祁镇才明白朱瞻基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大明朝廷一直在西洋、南洋、北方和大明各地收集金银,国库的金银早就不知有多少了,越来越贬值的宝钞其实已经不被朝廷所看好了,但就算抛弃也要趁着宝钞废弃前大割一把韭菜。
至于割的是哪些韭菜,普通农民是存不了宝钞的,乡下现在大都是以物换物,或者用铜钱,那割的自然是需要大量货币的富商和豪绅了,毕竟哪个老百姓会把家产全换成“票子”啊。就算废了也不用担心影响到百姓们。
.......
日本国,朝廷称为倭国,在武周时赐名“日本国”,自从武将源赖朝在“源平之战”灭亡平氏后,建立“镰仓幕府”,架空天皇,日本将军幕府时代开启。
日本武将势力替代贵族统治全国。他们鄙视平安朝贵族萎靡的生活,崇尚以“忠君、节义、廉耻、勇武、坚忍”为核心的思想,结合儒学、佛教禅宗、神道,形成武士的精神支柱“武士道”。
如今实质上统治全国的是“室町幕府”第六代将军足利义教,足利义教信奉佛教好儒学,拥立“后花园天皇”,力图复兴历经数百年日渐衰落的幕府统治。
大明朝物产丰富,日本与中原贸易日渐兴盛。大明宣德皇帝朱瞻基在宣德七年命太监柴山出使琉球国时,让其国王转谕日本,赐春敕,建议恢复关系和增加批准的贸易量。
富有韬略的足利义教把握住这个机会,派遣天龙寺里来自大明的和尚——龙室道渊为日本第一次遣明勘合贸易船正使,前往大明勘合贸易建立外交关系。以此将对明朝贸易的权力牢牢抓在将军手里,强化幕府的权力。
龙室道渊本是宁波人,本是前往日本交流佛法,没想被派为日本前往大明的使者。
船队从对马岛出发,顺着朝鲜向北漂泊半年至金州卫(辽东半岛)过冬。开春后往西航行到天津就容易多了,渤海已经被大明水师趟个遍,航线还算安全。船队在海上还遇到从山东布政司往辽东都司的运粮船。
船队在三月从金州卫出发,如今已经六月,经过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日本使团已经到达通州驿站。由驿站信使向大明朝廷禀报行程,这支来自日本的使团便住在驿站歇息。
在驿站里好好地休整了一天,次日早上龙室道渊走出门外来到驿站后院,新奇地发现一只陶土炉子,驿站里的小吏正在用这支小巧的炉子煮粥。
宫里的煤球炉是铁皮的,为了省钱,驿站没有包铁皮,只有黏土烧制的炉壁,炉底口是用泥块进行封火。
用着熟练的母语上前询问后得知这是太子爷创造的“煤球炉”,龙室道渊东渡日本时朱祁镇还没出生呢,因此甚是惊奇地问道:“太子殿下今年多大?我记得十年前大明还没有太子啊。”
得知太子今年才七岁时,龙室道渊对于此炉发明者保持怀疑,这种吹捧的招数历史上屡见不鲜。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煤球炉的兴趣,得知一只炉子一天仅仅耗费三个煤球后龙室道渊有些兴奋了,若是把这种节省木炭的制炉之法带到日本那就是功劳啊,可是......自己记得日本好像没有煤啊。。。。。。
这就尴尬了,龙室道渊顿时沮丧了起来,感觉像是白白丢失了一个功劳,随即对煤球炉失去了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在驿站安心等待大明朝廷的回复。不像龙室道渊因为是大明人对中原文化习以为常,跟着使团第一次来到大明的日本使者却对眼前的大明很感兴趣。毕竟日本受大唐文化影响太深了,在日本,但凡是个文化人就没有不对“唐土”向往的。
不得不说,“汉”、“唐”两朝对周边小国影响力实在是太深了,大唐都亡了几百年了,日本仍固执地将中国称为“唐土”,就像是清朝时期朝鲜国仍称中国“大明”一样,甚至还在用崇祯纪年。祖先们对外文化输出的工作实在是让后人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