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寅庆,也便是卢定巍的父亲,天生的情感缺失者,凭借超常的医学天赋,二十九年前被特招成为夜莺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成为了夜莺研究所史上第一个“不健全”的研究员。
他与贾田燃虽然年龄相差不少,但是同期进入研究所,一直承蒙着荆院士的照顾。只是碍于他总是忍气吞声、不善言谈的性格,一直都没有受到太多重视。
然而他也并不在乎那些,他很务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与人交往,又是真正对于科研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热忱。对于一个研究员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但他人并不知晓的是,破梦计划的诞生,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荆院士在他身上受到了启发。
在破梦机经过初期动物实验实践可行之后,卢寅庆等人作为第一期破梦者加入破梦计划的实行,无异常反应,进度始终顺利。
而卢寅庆仅仅用了三年,便实现了觉醒。
他的性情大变,从对世事不闻不问变得也有了喜怒哀乐,甚至很快就结婚生子,拥有了幸福的家庭。
在旁人眼中,他的生活因为破梦计划出现了极大的转变,那是一个完全的成功。
但荆怀梁却始终不这样认为。
破梦计划确实对于卢寅庆的性格实现了改善,但是结合他和其他实验样本的评估,破梦计划的觉醒效率、图腾、觉醒之后的效果因人而异,即使这是无法避免的个体差异,但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的不稳定性。
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荆怀梁感到满意,尤其是在日后,破梦计划可能会作为关乎一个人一生的治疗手段,他不能够允许不稳定的出现。
于是在其爱徒贾田燃的协助下,他们对第二期破梦计划的破梦机进行了“统一化”的改善,尽可能将觉醒的时间范围缩小、缩短,并且试图通过对破梦机的调整,对破梦者觉醒后的情绪情况进行了优化。
即提高其脑兴奋度,加强个体对于情绪的主观操纵,加强破梦者在破梦时对梦境的感知力,试图让患者主动去寻找图腾,而并非被图腾选择,降低潜意识对患者情绪的失控操纵,从而预防高涨或者消沉情绪过溢的情况发生。
但也许是这样的改进超出了某些个体的承受范围,它最终是招致了失控。
这是荆怀梁这一生中最难以抚平的伤痛。而他对于卢寅庆的不信任,也便一直延续至今。
破梦计划实施多年来,研究所一直对于破梦者进行着秘密回访,然而破梦计划的实行除了研究所人员和破梦者几乎无人再知晓,即使是特工,大多也对此不知情。
也因此,究竟是什么招致了十五年前倪程的那场纵火案,不仅仅是夜莺特工局的软肋,而是整个夜莺的污点。
一个充满漏洞的机器制造出的不稳定个体,即使依旧有着不容忽视的科研才能,也难以让荆怀梁对其产生足够的信任。也因此,纵火案发生后,他无法再分配给卢寅庆足够重要的研究任务,索性十年前的卢寅庆滥用职权的那场意外,也成了他最好的辞退信。
荆怀梁慢慢打开手中的档案袋。
那份档案,是卢寅庆的反省书。
卢寅庆在反省书中提及,他仅仅是对于一只受噩梦困扰的猫进行了破梦,荆怀梁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谎言,但卢寅庆对其的坚持让他无法再追问下去,也不得不将他辞退。
他固然失去了这个人才,但卢寅庆也早已没有了留下的价值。
更糟糕的是,荆怀梁无法责怪他,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因为自己这场失败的计划。
但那份档案,其实也不仅仅是一份反省书。
荆怀梁轻叹一口气,从其中拿出那一份夹在反省书中的记录表,又浏览了一遍。
“99号破梦者,魏竹,女,7岁,图腾:竹。与其他破梦者接触后,其他破梦者梦境中均出现了竹形意象,推测部分破梦者可能存在通感力,能够利用自身意象对他人梦境情绪进行干扰。”
接着是几年后的一条记录。
“另发现,99号的意象对于其他破梦者的干扰并没有恶性变化,反而提升了其他破梦者的破梦效率,与99号有过接触的破梦者破梦时间平均比其他破梦者缩短了2-3年。”
荒唐。
即使是现在把这份早在多年前就险些被他处理掉的记录再读一遍,他依旧觉得荒唐。
99号破梦者是卢寅庆主要监察的一位患者,也因此,对其的回访都由卢寅庆一人负责。
荆怀梁对于那个小女孩的印象并不太深刻,根据记录所言,她是2012年进行破梦的最后一期患者。
出于对卢寅庆的不信任,加之时间的跨度,当这份记录提交时,已经没有人能够为其证实他所言的这些荒唐话语的真实性。
卢寅庆是一个固执的人,即使这个99号破梦没多久后破梦计划就被废除,他其实只需要每年一次对破梦者进行回访,避免他们恶性突变便已足够,但他却在两年之间每个月从未间断地对其进行回访和情况记录,甚至是在破梦两年已经觉醒之后,还会时不时对其进行观察访问。
他十分关心那个女孩的破梦情况,就好像着迷于从他手中诞生的奇迹。
没错,那个女孩觉醒,只用了两年,是个极其高效的特例,但是并不足为奇,毕竟在二代破梦机的加持下,许多破梦者的破梦效率都得到了提升。
也因此,荆怀梁对于这份夹在反省书中的实验检查记录并没有过多留意。
能够用自身图腾干扰其他人梦境情绪,他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什么通感力,也并没有科学根据。尤其是,这样的疯癫措辞,还是从卢寅庆口中说出来的。
只是,当他再回想起绑架案男孩说的话,那些逆向突变的无立场情绪,一旁的打印机已经完成了工作。
他把那些资料简单整理,打算拿到特工局去,让他们调查一下这些人与绑架案的证人是否有直接联系,但很快又把资料放在了桌子上。
他在想,自己何时也不知不觉被那份荒唐的记录影响了。
但他还是翻找出绑架案的情绪分析结果,无论是那个男孩、那个女孩、还是他们的父亲,就在一夜之间不约而同的出现了无立场逆向突变。
就像一场无名而来的风暴,一瞬间将他们卷入其中。
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人,所谓具有通感力的人,与这三个人在那天发生了接触,这样的离奇,似乎也确实可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