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邑之领,边缘多山,山路崎岖,地势陡峭,不宜驻扎。穆天子令宫廷修士为拖后腿的侍列、行列施展神行之术,行军速度顿时提高。
傍晚将近,一行人马终于出了群山,逼近第一个西域番国的控制区域,而后安营扎寨,整顿人马。
或许说西域番国也不太恰当,这里的人大抵还是过的游牧生活,只是暂时定居于此,真要说道,应该说是西域势力。
话不多说,与当地居民的沟通交流自有凡人负责,且不去提。总之,周朝的使节沟通完毕后,却有一西域使者回访,求见穆天子。
西域使者是一位皮肤白皙的美丽少女,金色短发,金色双瞳,身着浅粉色的异族服饰,宛如一个精致的人偶缓步而行。
“来自东方的伟大君主,您散发的光芒足以驱散高原亘古的寒风,为答谢您将荣光挥洒高原的神圣之举,我谨代表我的部族,向伟大的君主展现技艺,希望伟大如您,能屈尊一看。”
穆天子观望着少女,神色平淡,半晌,淡淡开口:“使者既然有心,那请再准备一二,明日紫气东升之时,本王与使者俱观之。”
少女告退之后,相继有近侍向穆天子汇报种种,而静立一旁的丰隆道人,则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天灵所说的两个故事,为列御寇所记载。而当今之世,尚无此子名号,故此子应是五百年后得道之人无误,恰巧知晓些许异闻。从化人的故事可以看出,此子并不知晓其间详情,所谓偃师献技亦当多有偏差,只是著书立说之时取为素材以表心意耳。
不过此子贵虚尚玄,不知日后能否堪破虚实玄机……”
思绪骤然转至列子修为境界上,丰隆也不由有些哑然,失笑片刻,丰隆收回视线,不再多想,“能留下些许异闻传至后世,这偃师献技应该有些门道,不过具体有何玄机,明日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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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金发少女带着七位金发男子觐见穆天子。
穆天子瞳中幽色流转,语气平淡道:“这七位,便是使者要展现的技艺吗。”
少女恭敬道:“伟大如您,果然慧眼如炬,这七位,正是我所造人偶,唱歌跳舞,诸般技艺,皆与真人无差。”
丰隆细细打量着七位人偶男子,和少女一样的精致——或者说,少女和这七位人偶男子,仿佛是同一规格的产品。
不过,七位人偶男子虽与真人高度相仿,足以令凡人混淆,但在修士眼中,人偶终究缺了几分灵性。而少女则不同,灵性无缺,丰隆更是能确定其为人类。
“使者技几于道,可与造化者同功乎。”穆天子轻轻点头,称赞道,“不知这七位人偶可有名号。”
“伟大的君主,能得到您的称赞,将是我们铭记一生的荣誉。”少女没有答话,而七位人偶忽然开口,“我们的名字是,正直者。”
“哦,还请诸位正直者一展才艺,好让本王开开眼界。”
丰隆一边在心中分析着少女制造人偶的手法,一边留意人偶的表演。
金发少女退往一旁,将大帐中央的空间留给人偶。而后,七位自称正直者的人偶面带微笑,相互散开一定的间距,开始载歌载舞。
歌曲是外文歌曲,虽听不懂歌词,旋律亦是极美;舞蹈亦不同于中原舞蹈,别有一番韵味,场面一时欢快不已。
踏着节拍,七位人偶的舞步越来越玄妙,不仅有一股欢快如火令人陶醉的精神波动散发开来,更是连天地都隐约在谐动。
最后,就在旋律渐缓的最后,七位人偶踏下最后一步的瞬间,丰隆突地飞身挡在了穆天子身前!
七位人偶站位刚好在一个无形之圆的七等分点上,后面六个人偶摆出奇异的肢体姿势,最前方的人偶只单纯地微笑着,将右手指向穆天子——七芒·辉夜!
后方六人偶身上骤然出现六股诡异的能量波动,瞬息之间涌入最前方的人偶,然后,一个光球从人偶手心喷出,疾射向穆天子——被突然插入的丰隆挡住。
光球不大,颜色也较黯淡,却有着消融一切的特质。丰隆左手抵住光球后,才发现几乎无法拦下光球,只能利用躯体的特性,在左手血肉被光球消融前主动分解血肉,改变光球前方的空间曲率,变相降低光球的前进速度。
刺客!
大帐之内的禁卫瞬间反应过来,月姬更是在丰隆动身的一瞬间就扑向金发少女。
不知何时,金发少女手中出现了一本巨大的黑皮书,她微笑着翻开书,一个球形守护结界出现,拦下了月姬。
“丰隆道长,真讨厌你们这些高维度躯体的存在呢,不过就算有修正力作用,辉夜也不会这么快就衰竭的哟,那么,道长你能坚持多久呢?”
月姬神色清冷,见没有第一时间拿下金发少女,她手腕一转,一道银华射向光球。
“哦,月族的时光之力?不过就算如此,又能怎样呢。伟大的东方君主可没有挪步的打算哟,我倒要看看,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辉夜,你们打算怎么破解。”
此时,丰隆的左手小臂已经尽数分解,所幸现在有月姬的时光之力相助,光球的速度更降一层。而在丰隆身后,穆天子不仅是不打算挪步,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神色平淡如常:“你不是真正的使者吧。”
“当然,我只是按母亲的吩咐,给伟大的人类天子送一份礼物而已。”金发少女咯咯笑道。
场中,七位人偶身法鬼魅,不时施放法术,与禁卫僵持。
而金发少女的守护结界每次要被月姬破掉时,她便将手中的黑皮书新翻一页,形成一层新的守护结界,亦是僵持不下。
一时,场中的焦点便放在了光球与丰隆身上。
虽然左臂已经去了三分之二,但丰隆并没有焦躁、愤怒之类的情绪,冷静异常,仿佛不是他的躯体在逐步分解。
“虽然可以抽身而出,但这是妖怪送来的见面礼,穆天子不可能退让躲闪,换言之,贫道必须将其化解,真是麻烦。”
思念电转,丰隆蓦地作出决定。他闭眼须臾,睁眼,长发飞扬,张口吸气,将光球猛地吸进了体内。
吸进去了?!
顿时,全场皆惊,唯有身后的穆天子真正流露出了一丝赞许之意。
“丰隆道长,不,我还是称呼你云中君吧,你可真是个疯子,居然把辉夜吃下去了,这可是辉夜啊。”金发少女瞠目结舌,一时忘了动作,不过她守护结界一直不断,走神亦是无妨。
“外界法则难以改变,贫道自损仙躯亦只能局部改变空间曲率,不过进了贫道体内,法随心生,倒是轻易能困住辉夜。”丰隆周身水汽氤氲,却是忙于建构体内乾坤,镇压外邪,无暇控制法力四溢。
“好好好,那就让我看看云中君你能不能困住我的辉夜了!”金发少女就好像最心爱的玩偶被人吃掉一般,气急败坏道,“正直者,别玩了,七芒·光锥!”
大帐之内空间有限,禁卫们不便结阵,七位人偶则一直保持着七芒星阵式连接戏弄禁卫。不过现在在金发少女的命令下,七位人偶立马敛去微笑,开启了排斥力场。
禁卫们顿时被推开,除了两个倒霉蛋刚好在人偶中间,在七方排斥力场作用下身子贴着身子射向了半空。
七位人偶开始攻击丰隆,丰隆只得分出几分心神应付。
“分心多用是挺简单,不过这么瞧不起我家辉夜可不太好哦。”金发少女咬牙笑着,见月姬打算去帮云中君,猛地将书翻到了后面,“姐姐还是先注意好自己吧,魔光·惨虐!”
炫紫色光环跃然浮空,掀起阵阵光晕猛冲向月姬。月姬微微蹙眉,冷冽道:“妹妹,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将招式名吼出来这种行为,就跟猴子一样聒噪么。”
月姬素手在身前一挥,指尖跳动,点点银华融入虚空。随后,便见魔光在月姬身前拐了个弯,朝金发少女射去,却是月姬改变了身前空间的均匀度,将攻击送了回去。
而金发少女自恃结界守护,魔光发出便不再注意,只死死盯着云中君:“正直者,逆转·七芒·殉葬。”
下达完指令,金发少女才瞥见魔光反射了回来,一边后退,一边慌乱地将书重新翻到前面施放新的守护结界——因为魔光之力系出同源,守护结界对此并不能像其它攻击一般全数拦下,只能靠量来抵消魔光攻击。
不过和七位人偶的鬼魅身法不同,金发少女移动缓慢,比凡人也快不了多少,无法拉开距离,接连施放的守护结界还没完全展开便被瓦解,一时好不狼狈。
“不明道理,只会单纯地使用力量,可是很吃亏的哟,小妹妹。”见魔光对守护结界有如此奇效,月姬稍一思虑,明白了其中关键。
另一边,七位人偶直直冲向丰隆,丰隆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身后的穆天子纹丝不动,丰隆也只得跟着稳住。
他盘腿悬坐,沉气,将已经缩水四分之三的光球吐了出来。
金发少女称之为辉夜的光球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圈,重新锁定穆天子的方位,但这个时候,名为正直者的七位人偶已经冲了上来——须臾之间,避无可避。
嘣,嘣,嘣,嘣,嘣,嘣,嘣!
为了避免无谓的被消融,人偶只能无奈地提前殉葬,或者说,殉爆。
殉爆攻击并无法对光球造成破坏,但随着殉爆,阵式解散,仍旧凶残的光球顿时灰飞烟灭。
而近距离受爆炸波冲击,只勉强布下基础防御法术的丰隆闷哼一声,伤势又重了几分——身后的穆天子仍旧云淡风轻。
金发少女已经无暇顾及云中君了,她毛孔倒立戒备地看着月姬,手上不停地开启守护结界叠加在一起。
只见月姬很难得地流露出调皮的神色,左手握住虚幻之弓,右手搭弦,无数银华自动汇聚成了一只羽箭。做着最后的调息,将银华的能量性质模拟成魔光性质,月姬巧笑嫣然:“妹妹,你不是在东方长大的吧,姐姐今天送你一句东方哲学,那就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语毕,箭出。
金发少女瞳孔睁大,为了应付袭来的流光,甚至将球形守护结界压缩为巴掌大的七色护盾。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金发少女疯狂叠加的七色护盾,就像是被温暖阳光融化的雪花,轻易便被洞穿。
带着满脸的惊愕,金发少女咻地被流光钉在了地上,随后流光散去,能清楚看到少女的体内。
本欲施展封印术先拿下少女的月姬惊讶道:“你也是人偶,怎么会?”
金发少女两眼无神,如同死去,丰隆却突地开口:“想走,不留下点礼物吗。”
丰隆面色苍白,只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势不让其恶化,他冷眼看着月姬与金发少女斗法,终于窥破少女身上的奥妙,比月姬先一步看出少女是以附魂之术掌控人偶。
金发少女见局势恶化,将神魂转移到黑皮书上准备跑路,光注意避开月姬的感知,却忽略了云中君。
“贫道今天流了不少血,全送给你好了。”云中君丰隆右手一指,溅洒体外的一些血液顿时钻入黑皮书中化开。
待黑皮书飞走后,穆天子问道帐中近侍:“外面是何情况。”
“妖气翻天,妖云密布,潘大人领众甲士严阵以待,一应修士亦与群妖对峙。”
轻轻颔首,穆天子以一种很奇特的语调缓缓开口:“丰隆道长先去疗伤,有潘在外坐镇,暂时由月姬仙子一人保护本王即可。”
“善,贫道暂且告退。”丰隆应诺,出了大帐,果然是妖气森森,而与群妖对峙的诸位修士则无比悠闲地旁观着大帐中的斗法——穆天子没有令他们进帐,自然乐得清闲,不会管帐中之事。
驻足片刻,打量了一眼森森妖气,丰隆向楚方尘三人所在赶去。
此时尚未行军,侍列、行列亦在营中休息,却不想妖怪们会选择正面对决,一并被围了起来。
适才惊变,丰隆心神集中,留在楚方尘三人身边的化身根本无暇顾及。为免三人担心,丰隆此时得空,便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