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瑞儿见面的那十五分钟，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像一阵毫无预兆呼啸而过的风，当风离境他却开始想知道这阵风从哪里来，要去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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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看着甩下高跟鞋，换上帆布鞋的瑞儿，回到店里瑞儿就迫不及待地把整身行头都换掉，像是有人终于把五花大绑的绳子从她卸下来了一样。
“小伙子怎么样呀？”凛递过围裙，顺口问道。
“什么怎么样？”瑞儿一边系上，一边撇撇嘴，“还行吧。”
“啥就还行啦？长得还行，还是人品还行啊？”
“我哪记得那么多，去过了就可以了。”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在凛面前点了点。
“那如果人家还行，认识一下也好。”
凛话音未落，瑞儿立马扭过头，用教导主任的口气说，“凛姐，你不相亲，你不知道。这种父母好友的亲戚小孩最为可怕。”
“至于吗？不是都说知根知底的比较好吗？”凛看着瑞儿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也是好笑。
“呵，”瑞儿不屑地哼了一声，“知根知底？那可不带任何筛选条件。什么事儿都给你往外说，你卖了老命想用距离控制的那点美感，没用，两家家长聚在一起，最大的乐子就是分享你们两个小时候最丢人的事情，比着谁家孩子更加好笑，然后还觉得这是拉进两家关系。平时一闹个不开心，两家家长轮番上阵的劝，还都要给对方留面子，就只能说自己家小孩，只要说不死，就往死里说。本来就一个小不开心，立马上升到家庭问题。你明明是跟一个人过日子，可老觉着家里站着千军万马，就问你可怕不可怕？”
凛一边擦着托盘，一边点点头。满脸被说服的表情，瑞儿很是满意。
“我就盼着，他回去能和他家里人说，姑娘挺好的，可是我没有感觉。我就不用被我爸烦了，这是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办法？”突然手机震了两下，瑞儿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点开头像图片一看，必须得加啊。
是灏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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灏拿着手机，翻着瑞儿的朋友圈，加了好友这么几天，对话框里也只有一条“好友通过”的提示。旁边的同事探过头来，坏笑着捅了捅灏的腰。
“干嘛呢？帅哥，不吃饭在思什么春呀？”
灏无语地瞟了一眼，关掉了手机屏幕。吃了两口，低声问同事：“你说相完亲之后的人会联系吗？”
“看上了就聊，看不上就不聊咯。”同事头也没抬，边吃边说。
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同事，这回答的也有道理。“难道是我的错觉？难道她没看上我？”转念一想，“那我加了她微信，她是不是觉得我看上她了？不，我加她微信是因为喝了人家的咖啡，总是要再回请的吧。难道她就是这个套路，等着我回请？”
灏下午忙完了手头的活儿，给市场部的同事发了几条消息，习惯性地点开了朋友圈。看到瑞儿发了一条新的，是一只猫，“大雪又来蹭吃蹭喝”，定位是一家咖啡店。灏突然灵光一现，瑞儿好像十条朋友圈有八条都是在这家咖啡店，难道她的工作是这儿吗？可是不是说是会计吗？
顺手点开了具体定位信息。
灏站在凛的咖啡店门口，想透过窗户瞄一瞄里面的情况。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凛发现这个男生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好一会儿了，是来找人的吗？看着年轻，但应该不是学生。即使进了门，男生还是往店里面张望着。“你好，你是来找人的吗？”凛开口问道。
男生转过头来，“你好，额...我来找，瑞儿，请问是在这儿上班吗？”
“瑞儿？”凛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瑞儿的朋友几乎都来过店里，而且瑞儿的工作从来都是她舅舅公司的财务，而眼前突然冒出来要找瑞儿的男生，这个人到底是谁？
“对，她在这里工作吗？”
“她不在这儿工作。她刚走。”凛看着男生微微点点头。“你有和她约吗？”
“没有...”男生摇摇头，凛刚想问他是谁，男生继续说，“那我下次再来吧。谢谢了。”
凛目送着男生匆匆忙忙出了店，还是非常奇怪，正好看见路过的伊逸，“伊逸，最近有人来找过瑞姐吗？”伊逸也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灏离开了咖啡店，一路上在回想见面的时候，瑞儿说自己的工作是什么来着，可惜自己当时没有认真听。但应该不是咖啡店的工作吧？还有刚刚说瑞儿不在的女人，灏记得当他问起瑞儿的时候，那个女人皱了皱眉，为什么？瑞儿不想让人知道她在那家店里，那为什么朋友圈带定位呢？
直到在大姨家帮忙洗菜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满脑子的问题。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姨父，您回来啦！”灏赶紧伸头打了个招呼。
“诶，灏儿今天来了呢。”
大姨听到姨父的声音出来瞧了一眼，“这从哪儿回来呢？”“去找老陈喝了点，他上礼拜回老家，老瑞托他带了点腌菜和薄饼。喏，给你放这儿了啊。”姨父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堆在厨房门口。
“老瑞哪会做这些东西？”大姨一边收拾一边问起。
“当然是他们家老太太做的！你不上次说那个腌菜好吃来着，老太太记着呢。”
“哈哈，老太太真客气。不过真是好吃。”说着先把腌菜给收了起来。转过身来看见灏儿，突然想起，“说来，灏儿，你之前是不是和老瑞的女儿见了面来着？”
“对...对啊，瑞儿，是吧。”灏突然被提起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小尴尬，就见了十五分钟，都在瞎扯。但是大姨肯定是要问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感觉怎么样呀？”
“啊...人挺好的。”灏儿看着大姨一边问一边还挑挑眉，非常无奈。
“人不好能介绍给你啊？这话说的，我是问有没有想要进一步的感觉？”
“这个啊...没吧，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灏努力咧开嘴角笑了笑。
姨父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茶，“老瑞就操心着他姑娘的事儿，见着老陈还说呢，必须得给姑娘找个好人家，要不孩子她妈要怪的。”
大姨叹了口气，“肯定啊，老瑞也就这么一个姑娘，孩子他妈又走那么突然。瑞儿也不容易啊，读书，争气，生活好不容易好点了，都想着她爸了。”
灏听了心里一沉，没有想到瑞儿的故事还有这一部分，不论如何回想还是没有办法把见到过的她和大姨口中那个不容易的孩子联想到一块儿。
姨父吹了吹茶叶，“那可不，孩子太不容易了。家里过年过节包红包送礼都是瑞儿准备。还有前几年，老瑞老丈人走的那时候，噢，对了，你那时候没去，那也是，就瑞儿前前后后安排，老瑞就光坐在里头哭了。”
大姨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看灏，对姨父说：“这不看着灏年纪也相当，工作的地方也近，想给介绍介绍嘛。”
灏把头低了低，最好能避开大姨的视线。
“你也是啊，这个年纪，得考虑考虑了啊。不然过年回去，你妈也得跟我念。”大姨突然回头瞪了一眼灏。灏心想，果然没有躲过。
之后大姨和姨父也没再说起瑞儿或者相亲的事儿，其实灏好几次在大人们沉默的时候想问一些什么，但是他只见过瑞儿一面，有一堆问题，他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和瑞儿见面的那十五分钟，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像一阵毫无预兆呼啸而过的风，当风离境他却开始想知道这阵风从哪里来，要去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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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斜眼看了看瑞儿，盯着手机咯咯地傻笑个不停，突然想到之前来找瑞儿的男生，“瑞儿，你最近有新认识什么人吗？”
瑞儿从手机里抬起头，还挂着来不及收的咧嘴笑，摇摇头。“没有啊，怎么啦？”
“小帅哥之类的...”凛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问。
“小帅哥？！”瑞儿听到这三个字忍不住声音都高了八度，转而一想，“怎么可能？我去哪儿认识？梦里吗？”
过了一会儿，凛又侧过头来，“你该不会是在外头欠债了吧？”
瑞儿直接送了个白眼过来，表示不想回答。我一个高级会计师，我管的住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凛又侧过头来，“或者...风流债那种？”
“凛姐！”瑞儿真是无言以对，风流债？这是个什么年代的词儿？“我倒希望有个人让我欠着呢。”说完瞪了一脸得逞的坏笑的凛，转身去点单去了。
下午人不多的时候，凛在店门口转了转，发现有两盆花掉了大半，叶子也黄黄黑黑的，正想打个电话给花店的老板问问，最好能换两盆。
对方的铃声响了两次，凛刚好四处看看，发现街口有个男生往这边走来，她努力辨认了一下，只觉眼熟。对方的铃声继续响着，男生越走越近，凛突然反应过来，是他！立马按断了电话，转身进了店里，“森晓，叫瑞姐过来。”
瑞儿急急忙忙走到门口，凛指了指自己站的位置，“有人找你，你就站这儿。”
瑞儿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但是乖乖地站到了凛刚刚站的地儿，看着凛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推开工作门，走进吧台，只能用眼神瞪了瞪凛，这是要干什么？凛也挑挑眉，用眼神示意她朝门口站着，你待会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灏一进门，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瑞儿。两个人四目相接，相对无言。“你...你...你...”瑞儿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是硬是没说出第二个字。
“先找个地儿坐着吧。”凛看着两个人在门口跟石狮子似的站了一会儿，不禁忍不住笑，帮忙打破了一阵尴尬。“对对对，你先找个地儿坐吧。”瑞儿赶紧接过话，带着灏找了个桌子坐下。
“我给你点个今日吧，店里的特色。”瑞儿看着灏坐下，问道。灏点点头。
瑞儿一路小跑回吧台，看着努力憋笑的凛，“老板，两杯今日。”
“两杯？”凛嘴角一扬。
咖啡做好，凛放在托盘上递给瑞儿。瑞儿接过托盘就想回过身去，发现凛根本不打算松手，她又暗暗用力拔了几次，根本没用，凛还是不松手。唉，她明白了。“我爸安排相亲认识的，不是我的风流债。”感觉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个解释。
“哦？人家都找来店里了呢？”
“我也奇怪呢！我怎么知道？”瑞儿继续试着抢过托盘。
“所以今天是相亲续集咯？”
“不算，老板要是您再不撒手，这两杯咖啡我就去别家喝了。”
凛终于松了手，“哈哈，瑞女士，不要害羞嘛。”
瑞儿总算得以拿过托盘，她有时候想想，凛还是时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比较好。谁跟她亲近她就爱逗谁，什么恶趣味。
放下咖啡，瑞儿问眼前突然出现的灏，“你怎么想到到这个店找我的？”
“因为，你的朋友圈都是这家店的定位...”灏端起咖啡，眼神闪烁了一下，希望这个答案听上去不像一个跟踪狂。
“所以你以为我在这儿工作呢？”瑞儿轻轻笑了。
灏不禁看着眼前的瑞儿，跟那天的瑞儿似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氛。头发自然的别在耳后，化着日常的淡妆，甚至没有修眉毛；没有银行柜员的职业微笑，说话表情也丰富很多；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一手自然地搭着膝盖，身体放松地坐着。这才是她本身的样子吧？
“啊，对，我就这么猜的...”灏又端起了咖啡，总不能告诉人家他不记得她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其实，我的主职还是在我舅舅的公司，就是那天我们喝咖啡的那栋写字楼里。”瑞儿回头比了比正在吧台跟森晓说话的凛，“因为和老板关系好，当时她托我给店里找人，我一想，店里的活儿也不复杂，我自己就能接，就相当于在这儿兼职啦！”
灏点点头，只能又一次端起杯子，喝没喝到咖啡他也不确定，他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儿忍受了一会儿这阵尴尬的沉默，决定说些什么。
“你来找我什么事儿吗？”瑞儿其实很好奇，特别凛姐说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灏一听这个问题，总算是结束了放下拿起咖啡杯的循环动作，“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想什么？”瑞儿往前伸了伸脖子，灏的声音太轻，她不确定她听没听清楚。
“就是...上次见面之后，我们也一直没有联系...”灏说的声音越来越轻，手指在咖啡杯的垫盘边缘有意无意地划着，“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问完抬头看着瑞儿。
瑞儿顿了顿，笑了，“这事儿你发消息给我问不就好了，特意来一趟呢？”
灏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反正偶尔路过嘛，就过来了，想说可能碰上你呢。”
瑞儿想了想，换了个坐正些的姿势。既然人家特意来一趟，自己也应该认真一些。“上一次见面你也知道，我是因为我爸要求，你是因为你大姨要求，说实话我们都很尴尬，气氛也非常干。我当然觉得你各方面都很好，但是我觉得我们都没有表示意向要继续见面或者下一步的计划，所以我是想着，如果能给你留个好印象，不至于让你觉得你大姨坑了你，就很好。”
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瑞儿接着反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我也觉得，你人挺好的。”话一出口，灏就意识到这句废话。他后悔了。
瑞儿听过太多次这个形容，有必要特意来当面表扬我吗？想到这儿，不禁自嘲地笑笑，“是吗？都这么说，看来我人真是挺好的。”
“而且我知道你很孝顺...”灏赶紧补了一句，同样，话一出口，他又想撤回了。
“是吗？我爸这么表扬我的吗？”瑞儿扯了扯嘴角。
谈话一度又陷入中止，而瑞儿似乎也提不起别的话题的兴致。灏小心翼翼地偷摸着打量对面的人，他觉得这阵沉默和尴尬都是因为自己嘴拙才造成的，特意跑来见别人，只为了夸人人好吗？不禁在心里戳戳自己的太阳穴，这么大个人了，可真会聊天啊。
瑞儿不只是人好这么简单，他知道。
瑞儿抬头看了看窗外，又低头看了看手表。灏也抬起头，他思考着如何让这个见面自然地结束。
“你待会儿有什么安排吗？”瑞儿转过头问灏。
灏摇摇头。“没有。”几乎是脱口而出。
“一起吃个饭吧，特意来找这一趟。你等我一下啊。”瑞儿站起身说，灏想解释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瑞儿转过身。把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冷掉的咖啡其实没有什么好味道，但灏只觉一阵舒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瑞儿找到在后厨的凛，“凛姐，晚上我和灏，就是那个男生，一起去吃个饭。”
凛点点头，“聊的不错啊？”
“得了吧，聊些有的没的。”瑞儿兴致缺缺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人家特意来这么一趟。人与人的认识也不只是为了和他谈恋爱结婚，”凛拍了拍瑞儿的肩，看着瑞儿点了点头，“也可以是为了和他的朋友谈恋爱结婚嘛。”
瑞儿一把拍走了凛的手。
灏和瑞儿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仍然没有太多话。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或者不吃的？”瑞儿问灏。
“都行，我不挑食。”灏的语调带着笑意，感觉像个小孩炫耀自己不挑食求表扬的样子。
“那行，往前走一点，有一家我和凛姐经常去的。带你去试试。”瑞儿不禁也笑了出来，侧过头看着灏。
灏的腿长决定他不时地会比瑞儿走的快一些，每每走了一段，灏侧过头发现瑞儿走在后面了就慢下来等一等，每次都能看到瑞儿表示感谢的微笑。看她笑着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的角度都很可爱。灏被自己突然的想法也惊讶了一下，再看看瑞儿。他仿佛觉得有个声音在暗示他，有可能的。
这么快的吗？灏倒也不讨厌，只是自己低头笑了笑，摇了摇头。
在餐厅坐下，灏把点菜的决定权完全交给瑞儿。看着瑞儿和老板打招呼，熟练的点完菜。“看来你是常客啊？”
“其实凛姐就住这附近，有时候下了班或者去她家就会来这儿吃饭。”
“看来你和凛姐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哈哈，凛姐。”瑞儿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笑，也许是和凛太熟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灏喝了口茶，“凛姐比你大多少呀？”
“三岁吧...我记得。”
“那凛姐是单身吗？”
“是啊，现在是。”
灏一时间又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感觉一直聊凛姐的事儿也很尴尬，像把瑞儿叫出来做人口调查一样。只能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
“其实凛姐只是看着很冷感的样子，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不是立马和人热络的性子。”瑞儿想了想，冒出来一句。
“感觉的到，之前我去找你，但是你不在店里。我问她‘瑞儿在不在？’，她就皱了皱眉，我以为是看我不顺眼呢，赶紧撤了出来。”灏想起第一次见到凛的样子，笑着说到。
瑞儿大笑起来，“这就是凛姐，任何突然出现的新人新事儿都不顺眼的样子，哈哈哈哈。”
接着瑞儿想到之前凛姐问她是不是欠债的事儿，“至于看到你不顺眼，可能怕你是个讨债的。你走之后特别小心地问我是不是在外头欠了‘风流债’，”瑞儿笑得停不下来，“我简直不能接受，凛姐一副高冷地样子问我，‘风流债’？太不搭了，当时我是给她气得白眼都翻出来了，现在想想，这词儿太不像凛姐的词儿了。笑死我了。”
灏看着笑不可支的瑞儿，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