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儿一直坐的笔直，眼泪落下也不去擦，扑簌簌地都落在了前襟上。卫介伸手抹去一点，马上又流出新的。但瑞儿坚持地坐着，像是任何一点放松都会击垮她强撑着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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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儿从卫介老家回来之后，这是第三次看到这个男生在同一个时间来店里，点同一个饮料，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看着同一个人——森晓。那眼神毫不避讳，跟晓晓搭话的时候，感觉他身边的空气都扭动起来。男生其实形象不错，稍长一些的头发，浓眉大眼。但是，在瑞儿心里，晓晓一定是喜欢临一的，官配绝对不容被撼动。
“凛姐，你有发现那个男生来，其实是来找森晓的吗？”瑞儿一边拆下咖啡渣盒子，一边把嘴往那个男生坐的地方撇了撇。
凛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叫白泽，森晓服装系的新同学。”
瑞儿一听，两手一使劲，“咔哒”一声把盒子给锁死，叉着腰转过身来，“凛姐，你都知道人家名字啦？来了多少次啦？”凛刚要开口，瑞儿突然又凑近了，“小可爱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临一怎么办？”
“人家第一次来，森晓就介绍过了。人家是自己找来的，不是晓晓带来的。”
瑞儿点点头，这个剧情还差不多。转念一想，伸出一根手指顶着凛的太阳穴，“凛姐，你送蛋糕了吗？”
凛无奈地挡掉瑞儿的手，“没！有！”
瑞儿满意地点点头，凛姐就是什么也不说，心里都懂。非常上路，我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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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森晓的晚班。伊逸开始处理展示柜里的甜点，瑞儿整理着票夹里的票据，一沓一沓捆上。这个时候，凛走过来，用手肘碰了碰瑞儿，让她抬头。
店里只剩下最后两位客人了，一左一右——临一和白泽，而森晓站在吧台底下，一只手不停地转着一张高脚椅。整个店谁也没说话，就听见椅子呼啦呼啦转动的声音。
凛朝瑞儿勾勾嘴角，瑞儿无奈地摇摇头，凛又要开始逗猫了。
听见凛清了清嗓子，“晓晓啊，”森晓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回的太快以至于脖子咔咔响。
“哪个是你男朋友啊？”凛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时候的店里，就跟开了混响一样，在三个年轻人的心里来回冲撞。
森晓害羞地像开了水的茶壶一样，脸上每一寸都火烧火燎的，“凛姐，说...什么呢...我..没有...男朋友...”声音小的可能她自己都听不见。
“哦，都不是啊？”凛也不用知道她的回答，玩味地放慢了语调，故意装的惊讶的样子。
森晓点点头，正准备想回过身去，就听到凛又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那你比较喜欢哪一个啊？”
再一次把森晓的脸给烧着了，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随着烧开的水声“哗”地就飞出去了，硬是说了八个“我”，也没说出第二个字。这时候，瑞儿看到临一微微扭头瞟了一眼白泽。
“哦，都不喜欢啊。”凛又放了语调，话音刚落，成功捕捉到临一的视线，凛低头笑了笑。
“晓晓啊，那...”森晓突然完全回过身，两手搭在吧台上，抢在凛说完之前说：“凛姐，我们要打烊了对不对，我叫他们收拾东西去。”
“不用了，你一下班就都走了。难不成他们是在这儿等瑞姐吗？”
森晓二话不说打开工作台的活动门，走进了后厨。瑞儿也把抽屉锁上，“凛姐，你看到晓晓脸有多红吗？跟苹果似的。”
凛只是耸耸肩，“这是预演。你家小可爱终归是要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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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儿回家路上接到她爸的电话，“就上次和你说的，南叔他们家外甥...”
“爸，我有男朋友了，别给我介绍了。”瑞儿停下脚步，深呼吸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得了吧，又有男朋友啦？一到过年就分手的那种吗？”瑞儿他爸可太知道自己女儿又在搪塞自己，之前说有的那些见都没见过，通通都在回家见面之前分手了。“我是你爸，别老忽悠我！要真有，你就周末找个日子带回来给我看看。”
“行，我带他回去。”说完把电话挂了。想了想，又找到另一个电话号码，拨通。
“喂，卫介！你最近周末有时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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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办法，她拿出新的咖啡豆，换出装满的咖啡渣盒，躲避着瑞儿的视线。
“凛姐，你好歹说句话呢。”瑞儿跟着凛走来走去，心烦意乱的。
“卫介怎么说？”凛终于放下手里的活，支在吧台上，看着瑞儿。
“卫介说，他可以。他妈妈也...会高兴啊。”
“你们能让老人家们高兴一时，那之后呢？结婚吗？”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瑞儿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要把地板看穿似的。“这就像一个任务。如果我不达成这个任务，就没有办法开启后面的关卡。我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立在我爸面前，告诉他，这就是我男朋友，我找到了男朋友。我爸他从来不会在乎其他事，他不会在乎我内心任何价值的追求。在每一个我觉得我可以起飞，可以自由的当口，他都可以拿这件事情把我一把拽下来，狠狠摔在现实里。我摔了太多次，感觉要窒息了，我想不到以后，也不想想以后。”
凛叹了口气，看着瑞儿泛红的眼眶，她知道这个决定于瑞儿也很不容易。
瑞儿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望着凛，“凛姐，我也分不清了。究竟是一直一个人生活会比较让我妈担心呢？还是随便找人这样假装有人在我身边来的让她担心？我爸永远在说，这是我妈放心不下的事。好像不做就是不孝，好像这是无论我多么努力一个人生活都不能填满的空。”瑞儿慢慢在高脚椅坐下，双手捂着脸，“给卫介打完电话，那一瞬间我是觉得可以交差了，但现在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
“我们都知道，人从来不自由，只是看你在乎多少。”瑞儿听完机械地点点头。
因为下午羽宸租了半天店面，为了新栏目的取材和摄影，午餐过后瑞儿下了班，凛把店门上的招牌换成了“关店中”。
其实羽宸带了完整的材料和设备，凛和伊逸就坐在吧台边，看着工作人员在前厅和后厨之间走来走去，忙忙碌碌。她只要在主要部分结束之后，抽空和羽宸确认一下店里的经营情况，和羽宸的餐厅一起要做的市场和会计工作等等，而菜单或者餐品的问题她还是留给伊逸吧。
羽宸把敲定的供应商名单递给凛，“每次取材严然都会在的，今天这天都黑了，人也没见。”
凛把文件拢了拢，“他不是最近出差了吗？今天回来吗？”
“啊！对，这个拍摄应该是下个礼拜的，我提前了。”羽宸拍了拍脑袋。
工作人员在收拾器材和规整家具的时候，店门“呼啦”给推开了。本来在后厨看伊逸和羽宸做新品的凛赶紧跑出来，出来一看，原来是严然，怪不得看着“关店中”的牌子还往里走。
严然跟凛招了招手，“这是怎么啦？广告吗？”指了指满地的设备和电线。
“你不是出差了吗？”凛从工作门下来，看着严然。
“这不今天回来嘛，想说时间也不晚，就来看看。”话音刚落，羽宸从后厨走了出来，看见严然，赶紧出来，“这不是严老师吗？肯定不是来看我的吧，啊？”
“这不看到你了吗？那就顺便看看。你今天在这儿拍广告呢？”严然顺手拍了拍羽宸的背。
“就是宣传材料之类的，新的一个app，弄的一个新栏目。诶呀，我那包都放车上去了，改明儿我发你看。”严然点点头，冲羽宸竖了竖大拇指。
待场地收拾完了，严然说他要等凛一块儿下班，羽宸和伊逸就先走了。凛让严然先在吧台坐会儿，“这个点喝点茶吧？”给严然泡了茶，凛去仓库确认了一下刚才羽宸说要调整的供货商的库存还有多少，并且核对了一下出入库记录，忙完一阵赶紧回到店里。
这会儿严然支着脑袋，在吧台那儿睡着了。
凛走过去扶着严然的肩膀，“睡着啦？回家吧！”严然眼皮动了动，半睁开眼睛，嘟嘟囔囔地说：“要回家了吗？”
凛看着睡眼朦胧嘟着嘴的严然，像个半夜被惊醒的小动物，满脸倦意地挺挺腰，甩了甩头。
凛伸出手，揉了揉严然一头被睡乱的头发，“看看你困的呀，赶紧回家吧！”说完又加重力道揉了揉，像是想把严然唤醒一样，然后笑了笑，回过身帮严然取了外套。
严然还在凛刚刚的表情里回不过神来，是宠溺的吧？温柔的宠溺，那么亲昵，还有摸摸头。严然不自觉地自己又伸手揉了揉。
凛一回头，看见严然呆头呆脑地在那儿挠头，“还呆着呢？”一把把严然手放下，拽着站起来。把外套搭在严然胳膊上，“你再呆下去，我就要把你一个人关店里了。”
说完凛往店门走去，严然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凛一拉门，后面跟着的人眼看就要撞上去，赶忙急刹车，凛连忙回身用手拉住差点摔跤的严然。
“你干嘛呢？叫辆车回去吧。”凛看严然也站稳了，刚想松手，严然顺势把凛圈进了怀里。把头埋在凛的肩颈里，用鼻尖一点一点感受凛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带着凛的气味的空气。
没有想到抱着凛是一件如此治愈的事情。想到这儿，严然环在凛腰上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凛被只属于严然的气息包围着，有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但是严然这一会儿也太过安静，于是凛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得到的回应只是严然的手又紧了紧。
“把外套披上吧，这个天容易着凉。”严然松开了一点距离，凛取下他胳膊上的外套，看着他穿上，给严然整了整后领子，“还是开车回去吗？”
“没问题，就两脚油门的事儿。”
“那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路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凛看着严然走到车边，开门时候差点又撞到头。唉，别死就行。凛摇摇头，也去找自己的车了。
严然发动汽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咧嘴一笑，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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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和卫介都有一种感觉，瑞儿从上车开始情绪就不太对。这是约好了要去瑞儿老家的周末，凛当司机把他们送去车站。
卫介也很迷茫，但总之告诉了妈妈要去看瑞儿家里人了，妈妈还是很开心的，给他出主意要带这个要带那个。而现在，真正要去的两个人，卫介和瑞儿，都看不出开心的样子。
瑞儿把车窗摇下一点，风只能从两个手指头宽的缝里吹进来，正好吹着额头和前发。瑞儿就呆呆地看着那条缝，任风吹凉了额头，吹乱了头发，头发划过脸颊也没有感觉的样子。
“我这是干什么？”昨天晚上她已经问了自己一个晚上，身边坐着根本不可能的人，要去陪她演一场戏。演好了，几年后不知道怎么收尾，演砸了，今天都不知道怎么收尾。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跟爸爸证明她有人喜欢有人疼吗？或者说，只能找个朋友来帮她演有人疼有人爱的样子吗？
“凛姐，”凛感觉到卫介拍了拍她，她从后视镜看过去，“找个地方停一下车吧。”
凛转过两个路口，停下，刚想问卫介怎么停车了呢，一转头发现瑞儿泪痕满脸。却没有一丝声响。旁边的卫介咬着嘴唇，看看凛，看看瑞儿。
“瑞儿？”凛试着小声唤了一下，瑞儿突然意识到车停了，眼珠转了转，“凛姐，这，怎么停啦？”
凛垂下眼，又和卫介交换了一下眼神。“还...还回家吗？”
瑞儿看了看卫介，卫介一手支在膝盖上撑着头，一手握住了瑞儿，柔声说：“都可以，重要的是你。”
“我是不是很可笑？”瑞儿嘴唇动了动。“找朋友一起去演我生活的很美满去给我爸看。真的很讽刺，我要去给我爸演我的幸福生活。我能演多久？卫介能陪我演多久？我妈在天上看着也会觉得很伤心吧，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糊弄着过日子，这比一个人独单地生活还要让他们不堪。”
凛和卫介都沉默着，道理说来我们都懂，但总是做不了决定。
“我不敢想我爸会不会开心，他越开心，我就会越内疚。他会对卫介有期待，我也会对卫介内疚。这种内疚感可能会拖垮我所有的骄傲。”瑞儿一直坐的笔直，眼泪落下也不去擦，扑簌簌地都落在了前襟上。卫介伸手抹去一点，马上又流出新的。但瑞儿坚持地坐着，像是任何一点放松都会击垮她强撑着理智。
时间滴答在走，广播里提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整。
“车...已经赶不上了。”凛跟卫介低声说，卫介不置可否，扭头看看仍然失神望着窗外的瑞儿。
“看瑞儿吧。”卫介小声说，帮瑞儿抹去下巴上垂着的泪珠。
“不去了吧。”瑞儿终于扭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爸说的，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卫介揽过瑞儿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瑞儿拽着卫介的衣袖，放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卫介！对不起！...”之后泣不成声，只能不断地重复道歉。
到了瑞儿的家楼下，瑞儿靠着卫介的肩膀睡着了。“可能昨晚上一晚没睡吧，心事太重。”卫介摇了摇瑞儿的肩膀，瑞儿迷迷糊糊下了车。
“凛姐，你快去店里吧。瑞儿我可以照顾。”卫介一手搀着瑞儿，一手接过行李。
“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到了店里，因为知道瑞儿和凛都不在店里，森晓比工作时间早到了许多。看见凛回来了，森晓和伊逸一起迎出来问瑞儿的情况。她们都不知道瑞儿和卫介的这场落空的计划，于是凛找了个瑞姐身体不舒服之类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忙怀了吧，两个人，这大周末的早上。”凛套上围裙，看着伊逸正好在添加甜品，森晓在给客人点单。
“还行，因为是早上，人没有那么多。”伊逸关上展示柜的门，冲凛笑了笑。
“晓晓，你今天吃得消吗？本来是晚班的，却来的这么早。”凛走到森晓旁边，看着她越来越熟练的把小票卷还上。
“ok的，凛姐，我年轻，可以吃苦。”顺手“咔哒”一声盖上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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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凛突然下意识地找了一圈，今天白泽没有来。森晓还是开开心心地去给临一送咖啡，难道和白泽发生了什么？瑞儿心目中的官配自我捆绑啦？
快打烊的时候，白泽还是没有来。凛站在点单机那儿，把没来得及整理的票据收起来，收的很慢，她暗自思忖着要不要问问森晓，却不能这么直白白地问，刚想开口，被伊逸叫住了，“凛姐，我赶不上末班车了。我后面都给关了，你能关一下前头的吗？”
“可以，可以，你先走吧。”凛看着伊逸小跑出店门，走到落地窗前把木板上的栓给打开。
木板的滑轨好像没有以前顺了，凛用脚蹬了蹬。森晓背着包正准备出门，“凛姐，你好弄吗？要帮忙吗？”凛看了一眼森晓那小身板儿，算了，“你就别来弄了，你的学长呢？”临一倒是个好劳力。
“学长去洗手间了，应该就来了。让我在外头等他。”森晓说着拉开了店门。
森晓拉开店门的同一时间，一天都没有出现的白泽突然从墙边的影子里走了出来，捧着一束包装得无比扎眼的花。凛一手搭在木板上，探出头去。
森晓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泽，只有惊吓没有惊喜。“白...白泽？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
只见白泽越走越近，走近门口最亮的地方，捧着花的手微微在抖，“我在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
“我喜欢你。”白泽的四个字，在这个安静夜晚的街道，足够清晰，足够有爆炸力。
凛微微扭过头，看见临一站在店里，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白泽的表白就像一枚鱼雷，把临一体内的理智炸的细碎，而表面临一居然纹丝不动。
“不！”反应过来的晓晓连连后退，“我不能接受你！我不喜欢你！我...”晓晓一把推开眼前的花和拿着花的人，拔腿就跑。
“临一，去追晓晓！别让她出事儿！”凛几乎在晓晓抬脚的同时反应过来。话音刚落，临一就冲出了咖啡店，往晓晓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整个街道，留白泽一个人慢慢地捡起花，凛不忍心看这副样子，却也无心安慰。看着白泽慢慢走进路灯暗的地方，在街口，把花一朵朵给拆出来，扔进垃圾箱。直到扔掉最后一朵，像扔掉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