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半,夕阳开始西沉天际,绚烂的晚霞染印着人们视线所及的天空,伙同着变换不一,疏密难同的片片云彩带来层层绵延的黄晕色彩。
而被这黄晕渲染的一处,厄拉山西侧与一大块平原交界处的一段下坡路上,两道身影顺着地势在快速地下移。两人发丝,衣裳皆在半空中随风肆意后扬,怒发,空额,紧衣,风吹脸不外如是。细看之下,两人也就是在清晨启程离开雷村的一老一少,黎叔和游矢。
你若知上坡路的艰辛苦累,大汗淋漓;便知下坡路那难以停留,走步带风的畅快如意。从步入这段下坡路开始,脚如果不刻意去停滞,它总会下意识地一步接着一步地迈出,而两人又走了老半天的窄路,崎岖平路,上坡路,饱受其劳累,特别地期待下坡路,所以在这一段路,两人不约而同地迈步狂奔,在快速地下移中享受着劲风吹面的凉意,脚步如风的畅快。
一老一少保持着这种畅快,走过了下坡路,跑出了入山口,在宽阔平整的原野上狂奔,直至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那一刻。
“呼,终于出来了。”黎叔喘着气半坐在草花夹生的地上,一脚屈起,双手撑地,心情愉快地叹道。
“对啊,累死我了。”游矢没什么形象地全身躺在野草地上,胸口不断的起伏,“黎叔,桑城还有多远?”
“远得很,今天到不了的。要是去间城那今晚戌时末就到了,去离山主城寅时也能到了,可惜是去桑城,那就惨了,明天上午才能到。在这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去最近的柏杨镇,然后找两匹快马,连夜走北域公道北上,争取在黎明到桑山之下的桑镇,再上桑山,进入进入桑城。”
“这么远啊。”游矢叹了口气,接着疑惑问道:“为什么桑城是建在桑山腰上的?山脚下建不好吗?”
黎叔没正面回答,转而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座城建在哪是首先考虑什么因素?”
“emm……”游矢想了想,还是坚持说道,“我觉得是适宜人居住。”
“对也不对。”黎叔一幅就猜到是这个答案的样子,解释道,“对于不入序列的城池,确实是以适宜人居住为标准,比如各个村庄,镇子,小卫星城。但对于序列城池,适宜人居住,只能排在第三甚至第四位,它们首先考虑两个因素,真气浓度,空间节点。”
“真气浓度,空间节点?”
黎叔点头,肯定这两点:“对的,就是这两个因素。你现在虽有真气,但你还不算踏入真正的修行领域,启灵后才算踏入修行路,所以你不理解修者对于居住地地势没有大的需求,但他们对真气浓度要求极其巨大,再加上修者所具有的远超于普通人的建造能力,所以即便是山腰,峡谷,岛畔,只要其真气浓度够格,那就能建造出城池,区别只在于城池规模大小。”
“当然,可能是我们修者追根溯源是从普通人走出的,所以城池不管建在哪,都会扩建出足够的平地。这里再给你说一下,第二序列及其以上的城池,你以后见到,你就会深深为它们感到震撼,它们两者大都选择两者兼顾,所以规模巨大。举几个例子,雨族的曲雨主城,中央是一个大湖泊,四周的平整湖畔全部被城墙圈起;宫族的紫宫主城,南部是平原,北部背靠咸阳山脉,但是其中的骊山直接被宫族建城墙纳入了紫宫主城范围!”
“呃。”游矢嘴巴张得很大,“高序列城池,这么厉害的吗?”
“还有更厉害的,你以后多走走就知道了。”黎叔很满意游矢的表现,但没说得更起劲,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大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扔给游矢,然后讲起了另一个,“之前说了有两个因素,现在说说这空间节点。你知道空间传送阵吗?”
“听说过,没见过,想象过。”游矢接过水壶,回答了一下,也仰头喝了起来。
“按照各大学府空间系一般说法,任何空间传送阵都建立在传送初始两地存在空间节点的基础上。而由于大陆广袤,山川林立,又加之那存在于很多地方的鬼东西,空间传送阵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显得极其的重要,所以存在空间节点的地方,也值得被保护,值得为它建一座城。”
鬼东西?游矢怔了怔,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清冽的水从口边缓缓流出。应该是如同厄拉山上的虎豹熊蛇一样的老拦人路的家伙吧。
黎叔没注意游矢,他在看着远方即将彻底落下的夕阳:“我们明天要到的桑城就是这样,它的半山腰存在一个十分稳定的空间节点,也由此建造了一个连通东北境边的传送大阵,和取桑山之名的第三序列城池桑城。”
“哦哦,原来是这样。”游矢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将水壶盖好,递还给黎叔。
黎叔将水壶收入储物袋,然后直起了身,拍了拍屁股的土灰:“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吧,去前面的柏杨镇。”
“好。”
……
夕阳彻底落入了地平线,晚霞的绚烂也将告别高点,东方的天际,厄拉山遮挡的半边天,黑夜的幕布在慢慢铺向两人头顶的天空。
游矢黎叔两人在平原上快步走着,赶在晚霞步入尾声时,进入前方的柏杨镇。休整吃饱喝足一番,找到镇上专供马匹的店家,价钱谈好后,骑着两匹骏马在黑夜未完全将临时,跑出柏杨镇,沿着盟会主导修建的北域公道向着北方驶去。
两人皆不是体弱之辈。黎叔走南闯北数十载,又加之是踏入修行二三十年的老修士,身体自然杠杠的,而游矢自不用说,从小就跟着大人出入厄拉山,参与捕猎,农耕劳作又不曾懒过,身体素质自然也不是盖的。所以一夜的骑马疾行对他两来说,只要休息一两次,那就不是什么难事。
子时,他两跨过了厄拉桥;丑时,厄拉山和厄拉河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寅时,他两远远看着离山主城的万家灯火,在黎叔回忆往昔打拼岁月的感慨中远去;卯时末;他两的前方类似柏杨镇的镇子慢慢现其全貌。
当天际的朝阳再次壮丽地升起,风尘仆仆的两人穿过了桑镇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巷,来到了褪去黑夜的冷清,拥抱朝阳的暖意的桑山入山石道口。
游矢抬头仰望着桑山,听着漫山遍野的火桑林在清风中的沙沙叶响,感受着它那绝然不同于厄拉山的温润,柔和,恬适,脑海里忽地响起了路痴当初读完《城史》桑城一篇,在他耳边的碎碎念:
“山之半腰,火桑林间,有城名桑,依节点建,余两千载。山溪穿流,四散过城……
…………
妙哉,妙哉。”
路痴,你说我们不用告别,因为终会相见,那会是桑城相见吗?